2016年1月27日 星期三

【青春名人堂】林劭璚/有時一起玩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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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28 第3666期
 
精彩內容
 
今日繽紛 【青春名人堂】林劭璚/有時一起玩茶
【朋友聯合國】結巴電台的思念煙圈
一句好話
 
 
 
今日繽紛
 
【青春名人堂】林劭璚/有時一起玩茶
今日登場/林劭璚/聯合報
有茶壺和茶杯的地方我總是特別容易放鬆,感覺親切,恍恍惚惚間浮現童年的客廳,爸爸有很多談詩論藝的朋友,客廳常常都是高談闊論的年輕人。我曾經在席間聆聽,但我發問過嗎?如果有,應該是直觀極了的好奇,但那些疑惑一定有被好好對待吧,我才長成了不怕問問題的人,長成了愛聽故事的人。如果走上採訪這一途有啟蒙,茶香飄散的客廳大概是我的第一間教室。不過,放鬆到用這段話來形容茶的滋味,對我來說還是很特別的經驗:「一艘小木船進港,漁人的表情不特別氣餒,不特別振奮,似乎捕獲了恰好的量,準備回家。太陽掛在海平面,分不出清晨黃昏。」

秋分之際,小店「有時甘杯」至廬山清境的春陽部落製茶,他們以帶回來的茶葉接連舉辦兩場「有時。一起玩茶」活動,希望透過喝茶的感受和遊戲,創作茶風景,探索茶與人的可能。我參加了第二場。有時甘杯位於台南五妃街,提供好茶好食,空間改造自五十年的老房子,獨具韻味也充滿新意,比方用匾額做桌面的兩張桌子、二樓的另類「天井」、茶壺燈、小小圓拱門。入席前,店員引我們各自抽一張「節氣籤」,決定今天的茶葉和器皿。

入席後的一開始,店主人小蒨問每個人的生日,尋找我們的節氣,我的生日介於大暑和立秋,我坐的位置是小寒,我的左邊是穀雨,右邊是立秋,對面是雨水,似乎我們都是年的環節,都是日子的遞嬗。小蒨談及上山的經過,點出關鍵的茶知識,亦聯繫起人和茶和地的關係,從她的敘述中,我們曉得眼前的茶葉來自哪裡,有機茶園內萬物共鳴,我們看見茶需要好多人手把手,擺渡春陽的霧氣與日照,才能在深夜過後帶來製成的笑容。

泡茶時,茶量、水量、時間,小蒨要我們自由發揮,觀茶色、聞茶香、品茶味,就自己的茶,以視覺、嗅覺、味覺、觸覺和意念為基礎去分享。現場共兩種茶,一款振奮,一款安神,一輪輪喝下來,果然一組嗨嗨的,一組懶洋洋。即使同樣的茶,每個人的杯底滋味也各異,那滋味在我看來微妙的暗示了、指向了泡茶者本身的性格。多數人喝茶後腦海浮現「只有自己一個人卻不孤獨」的意象,落單在山林、晚霞、河川、稻田中,被擁抱、包覆或震懾,或許這就是茶的力量?茶是人在草木之間,寂寥不只因為沒有同類,寂寥更因為忘卻,但茶讓人記起自己一直是宇宙的一部分。

【朋友聯合國】結巴電台的思念煙圈
文/陳信翰/聯合報
彼得點了根菸說,他曾經嘗試戒菸,堅持了將近三個月,最後會破功是因為想起了父親,於是點了根菸……

文/陳信翰

歡迎來到加拿大捷克共和國

這一年,我遇到許多來自捷克的青年到加拿大惠斯勒工作。同樣來自捷克的彼得說,不管是街道上、巴士上,都能聽到路人用捷克語交談,真納悶是不是來錯了城市?大老遠特地跑來加拿大,卻感覺還在捷克境內。彼得戲稱,歡迎來到「加拿大捷克共和國」。

彼得長相看似兇惡,但只用「兇惡」不足以形容我對他的第一印象,用「變態殺人魔」來形容更為貼切。但實際上,彼得的個性很和善,而且很有禮貌,做起事來一板一眼,絲毫不苟且隨便。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怪怪的,笑開之後看起來憨憨的。

彼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菸槍,工作之餘,嘴上總叼著一根菸,很難想像彼得在捷克可是一位電台主持人。他的英文之所以還不賴,就是因為從小喜歡聽西洋歌曲,為了解歌詞內容,逐字逐句查字典,學習到許多英文詞彙,更因為熱愛西洋音樂,選擇了電台主持人當作他的事業。彼得說他一邊主持廣播節目,還能一邊吞雲吐霧!

彼得的父親也是個老菸槍,從小就聞著父親的菸味長大,那味道遊走在父親的臉頰、皮膚、鬍鬚、唇齒、指間,甚至他呼吸的氣息都漂浮著一股淡淡的菸味。

彼得能言善道、辯才無礙,主持節目時滔滔不絕,很難想像小時候的彼得是個講話口齒不清、時而結巴的小孩,到了十幾歲才矯正過來。在童年記憶裡,因為說話結巴的關係,他總是被嘲弄、被欺負,不喜歡與同儕一起玩,學習的對象完全聚焦在父親身上。彼得有樣學樣,尤其抽菸這招學得最徹底。對彼得而言,父親身上的菸味就代表著成熟男人的味道。

父親是一位木雕師傅,組成一個還過得去的中產家庭。這個家庭在捷克雖然有點平凡、有點落寞,卻帶著單純的幸福。彼得對父親的印象,就是叼著菸雕刻著木飾擺鐘上的花紋。有時父親會雕刻一些小玩偶給他,那些木雕至今仍是他的珍藏。

菸草的味道即是父親的味道

令彼得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發生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三個年紀較長的學生在路旁逗弄小狗,他認得這幾個曾經欺負過他的人,心裡雖然猶豫,但牙一咬仍決定上前阻止他們的惡行。果不其然,這三人將目標轉向他,朝他丟石頭,雙方拳腳相向。

這群人對他窮追猛打,還嘲諷他只會咿咿呀呀,又不是啞巴卻不會喊救命。彼得小小的雙拳不敵對方勢眾,迫於無奈只好趕緊逃回家。在家門口剛好遇到拄著拐杖在抽菸的父親,父親見彼得被人欺負,連忙丟下手上的菸,拿起拐杖揮舞,想要趕跑這群惡劣的頑童。想不到頑童們肆無忌憚,其中一人推了彼得的父親一把,害他失去重心,重重摔倒在地。接著,其他人趁勢上前朝著父親年邁的身子踹上幾腳,彼得急得想大聲喝止這些人,但在這關鍵時刻,他的結巴毛病又犯了,那些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裡。彼得情急下哭了,發出怒吼般的聲音,衝上去把他們撞開,見人就又打又咬。此時父親掙扎起身,額頭上沾滿了鮮血和沙塵,這群頑童眼看情況不對,一哄而散!

彼得說,當時他真的嚇壞了,但父親為了保護他,完全不管自己已然年邁體衰。他氣自己沒用,在緊要關頭居然連一句憤怒的話都無法表達。那時的他非常自責,恨不得拿刀子把自己的舌頭切下,將喉嚨割斷,反正這些器官是如此懦弱、畏縮。

彼得花了很長的時間矯正結巴,但這一輩子他怎麼都忘不了父親額頭上流下來和著泥塵的鮮血,那是他記憶中的父愛。

不幸地,彼得的父親在多年前死於肺癌。我疑惑問他,抽那麼多菸,難道不怕跟他父親一樣嗎?彼得點了根菸說,他曾經嘗試戒菸,堅持了將近三個月,最後會破功是因為想起了父親,於是點了根菸,當他聞到菸草燃燒的味道,也聞到了父親的味道。

我看著彼得徐徐吐出的煙,一絲絲瀰漫在空中,像纏繞著他父親的靈魂似的,煙霧裊裊,慢慢隨風搖曳,然後消失。讓彼得感到安心的味道,居然是導致父親死亡的味道,真是不勝唏噓。

冬季即將結束,彼得決定與女友一同回去捷克。或許,哪天又能聽到捷克的結巴電台播放起思念的煙圈。

●摘自商周出版《在世界的角落遇見自己:一張單程機票,相遇24個旅人故事,人生就是要為自己冒險一次》

一句好話
山姆/聯合報
話不能亂說,

因為聽的人,

可能會記得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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