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12日 星期一

【記憶藏寶圖】絞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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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2/13 第4164期
 
精彩內容
 
心情札記 【記憶藏寶圖】絞肉
【青春名人堂】林華勁/新的一年,從慢開始
保留席
一句好話
 
 
 
心情札記
 
【記憶藏寶圖】絞肉
文/夏夏/聯合報
後來,我漸漸意識到,母身如絞肉……

難題因絞肉迷糊過去

不知道要煮什麼的時候,就買絞肉。總之先買回去再說。

懶人料理流最怕講究肉品部位的菜色,細瘦肥嫩一概迷糊,更搞不懂博大精深的肉類事先該如何處理。最後常常把肉煮得老而硬,一骨子死鹹,或是入不了味。

幸而有絞肉,許多難題都能迷糊過去了。

其中,最讓人著迷的是「鑲肉」料理。我獨鍾茄子鑲肉。長條的茄子切段,剖開紫色肉身,袒露出白的內裡,將混合了洋蔥、蘿蔔等蔬食的絞肉填進切口,再下鍋紅燒至深褐,原本豐滿的茄身起皺軟爛,吸飽醬汁,與肉餡合而為一。趁熱吃,一塊就能嚥下一大碗白飯。其餘的入冰箱,留做幾日的冰鎮小菜,上桌前撒點蔥花或淋香油,滋味從來不減。

若想吃清淡些,做苦瓜封或高麗菜捲,與香菇、紅白蘿蔔、海帶、玉米等鮮甜食材一起燉煮熬湯。趁著不用工作的假日早上備料,睡過午覺後,在陣陣柴魚高湯香味中醒來,掀開鍋蓋,各項食物各顯其色,俱都鮮甜清香,像極了無事平靜的午後。嘴饞地端副碗筷,站在鍋邊,東夾一塊西吃一塊,再喝一碗湯,一不小心就吃飽了。

還可將甜椒、番茄等鮮豔蔬果挖空,填入醃過香料的鑲肉,撒上起司,入烤箱慢烤,也是好。

幾次旅行日本,最懷念的是漢堡排。牛與豬絞肉混合,加入蔬菜丁,甚至是豆腐,拍打捏製成形,慢火細煎,配飯和麵都愉悅。這由西式料理改良的日式洋食,是一道吃來幸福感十足的料理。醬汁通常鹹中帶甜,加上絞肉代替整塊肉排,較易入口,即使是小孩子和牙口不好的老人也能輕鬆完食。做漢堡排時我會估量家人的胃口,依照食量捏成大、中、小等尺寸,在平底鍋中排開,學習耐心等待煎熟。天冷的時候,鋪上一片起司,吃起來也就更飽足。

事實上,從前我是不愛絞肉,甚至是怕吃絞肉。

絞肉能做麵餅、餃類,燉肉燥、炸醬等,但外頭做的為了迎合各種來頭的客人,往往肥瘦摻雜。每不意吃到肥的那一口,不自覺立即作噁,餘下的便吃得膽戰心驚,怕又誤踩地雷。

母親知道我不愛肥,家裡做的一律只揀瘦肉。年節前,她會上市場肉攤講好價錢,訂下肉一批,請老闆打成絞肉,扛回家按祖母傳授的配方加高粱酒等味調配,灌製成眷村口味的香腸。那幾日起,她便常常往我們南部透天房子的頂樓跑,察看晾在天台的香腸、臘肉,防著被蟲叮、貓偷食。手中捏著一段段香腸,一邊叨念著幾條要給嬸嬸家、阿姨家,幾條要給我帶到台北租屋處吃,再留幾條家裡存著……

將關愛投入團圓飯中

除夕的早晨,母親會起油鍋,做絞肉揉的獅子頭。照例又是做了一大鍋,幾家幾家地送,忙得油頭油面,雙手也是油呼呼的。待除夕晚餐,加入白菜等做紅燒。

可惜的是,這兩道年年上桌的年菜,我的筷子幾乎不沾。年紀輕的時候,嘴巴嚮往又濃又膩的味道,寧可吃菜市場買來現成的烤鴨,沾椒鹽粉。更討厭母親在廚房裡忙得一身油的樣子,很不體面。

我眼中最不體面的是,她總會將獅子頭推到遠道回來的叔叔面前勸食,直說叔叔曾經稱讚好吃,她便年年都做。叔叔多半會順勢吃幾口,但總看來有點不甘願,故我猜想大概是哪一年隨口說的客套話,但母親認真了。為了這緣故,我就更不願去夾那道獅子頭。餐畢,被夾破的獅子頭,剩下碎伶伶的半顆在冷掉的醬汁裡,軟塌塌的白菜葉襯得淒涼,常讓我愈看愈有氣,更為她的笨拙感到難為情。

自婚後,每日備晚餐,和Y兩人味蕾逐漸改變。對外食中的歹油惡鹽、纏人舌頭的味精等調味料愈來愈排斥,遂更嚮往在家開伙。一回,晃進住家附近新開的肉鋪,見老闆正在炸獅子頭,香氣逼人,便買了幾顆回家試做。從此愛上此味。每回隔著鍋蓋看白菜、獅子頭、粉絲、蔥段在鹹香辣汁中翻滾,便想起母親在親戚散去後,隔餐將冰箱中剩下不全的獅子頭加熱,配飯慢慢吃下,一邊不捨的模樣。

母親自幼是大家族中的么女,嫁入夫家做長媳後,萬事從頭學起。在眾親友間,難免有未能盡如人意的時候。天性不擅言詞,不諳處理人際,只能將她對家族的關愛投入在一年一會的團圓飯中,節外生枝的誤會即便有口也因笨拙難言。

後來,我漸漸意識到,母身如絞肉。

不論是取自身上的哪個部位,曾有過什麼形狀,甚至是最無價值卻棄之可惜的,皆能以暴力絞碎之。因為碎裂至極,更易讓醃料入味;因為放棄自我的形狀,更易入口嚥食;因為在世人眼中不足惜,故價廉,是人人皆可享的美食;又因被千刀萬剁,能加入被挑食的蔬菜,或添入營養的豆腐增量,她平易地接納各物與之融合,且要承受重重拍打,以免經油或熱便散去,而種種犧牲都是為了家人。

寒氣逐漸降訪大地,每晨醒來都能感受到歲末臨近,不覺倍思親。連日來以煮食懷思母親,也學習如何不再堅持完整,體會破碎而後重生的智慧。

【青春名人堂】林華勁/新的一年,從慢開始
林華勁/聯合報
你上次好好坐下來聽音樂,是什麼時候?

猶記得高中時,購買與聆聽CD像一件神聖的事。從端詳CD的封面設計、研究曲目及參與的音樂家,到拆封、放進隨身播放器(當時一定要有避震X秒的功能才叫潮),一張專輯總是可以播放好幾十遍,聽到每個細節都瞭若指掌。漸漸地,高中同學開始有人購買當時尚屬貴重物品的燒錄器,燒錄片雖然一張要一百元,大家還是燒得不亦樂乎。而我剛上大學時發生的「成大MP3事件」,更似是實體音樂漸漸不敵數位的分水嶺。

一晃眼十多年過去,數位音樂的販售大行其道,串流服務更在這七、八年內成為最炙手可熱的音樂聆聽方式。雖然黑膠在復古風潮中短暫地成為時尚及品味的代名詞,但是較高昂的價格以及過度占空間的實體包裝,還是在市場上很快地飽和而欲振乏力。串流的便宜與便利,依舊讓使用者趨之若鶩。

去年的爵士樂壇,位於德國慕尼黑的錄音廠牌ECM向串流的屈服,最讓人感受到這個無可逆的趨勢。1969年成立的老字號,是所有爵士樂相關唱片公司中最努力與串流抗衡者。創辦者Manfred Eicher對聲音細膩度的挑剔,讓其產品在音樂性之外,也能在聆聽品質上滿足最挑剔的耳朵。再加上包裝設計之精緻,購買ECM的專輯就好像在選購藝術品般值得讓人細細品味。數位音樂沸沸揚揚的這許多年來,ECM始終置身事外。然而,去年底ECM宣布因為與環球唱片新簽的鋪貨合約,將把這數十年來的寶貴資產一併送上串流服務,著實讓許多樂迷跌破眼鏡。許多樂迷都為喪失「購買ECM」的神聖性而失落,也為失去爵士樂的最後一塊淨土而感到可惜。

數位音樂的便利性確實占了十足的優勢。對個人來說不需要空間囤積大量的CD(雖然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串流公司還是會放個硬碟擺放你的資料),也無須擔心實體的物品受潮或受損。隨手可得的無線行動存取方式,更不需要使用者背著一堆CD出門就能享受到許多音樂。但是,過於容易取得音樂,卻也反而讓聆聽變得廉價。過去一張並非「一聽鍾情」的專輯,往往在反覆的咀嚼下嘗出滋味。現在一張換下一張的拋棄式聆聽變得容易,音樂還沒進入心裡卻已一閃而逝。

或許金城武的廣告說得沒錯,世界愈快,心應該要能夠愈慢。也許讓自己能完整、反覆地看一本書、聽一張專輯,才能真正豐富到我們的心靈。新的一年,不妨以「慢」來開始吧?

保留席
羊念君/聯合報
平日晚間和男友相約用餐,吃到一半,公司同事來電,他短暫與對方討論起來。通話結束後,我忍不住問:「你在辦公室都這樣說話嗎?」他不解地回應:「是啊,怎麼了?」我聳聳肩,「沒什麼,只是突然意識到你對我真的很好。」

男友剛接受這份工作時,我在情緒上是有些抗拒的。理由無他,整間辦公室除了男友之外,全是女孩子。雖說「敝帚自珍」,但無論怎麼看,男朋友還是自家的好,倘若其魅力不慎風靡公司上下,擄獲萬千少女心,我這正宮可就煩惱了。幸好,兩三年下來,男友與同事間相安無事,我總算放下一顆心,但也難免疑惑,莫非全世界只有自己慧眼獨具?

直到這天,我在旁聽著他冷靜甚至可說是嚴肅的口吻,才終於找到了答案。並非外人眼力不濟,而是自始至終男友選擇將耐心、體貼和幽默,盡數保留給我。

過去總覺得男友在我面前的一切,都是這般理所當然:他對我的寵溺與疼愛,對我的依賴和偶爾孩子氣的調皮搗蛋,我再熟悉不過,也因此以為那就是全部。然而,並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持有他內心的通行證,他的真性情、細緻與敏銳,是因著我,才撤下防衛。終於明白,要真的很愛很愛一個人時,才會把所有的美好都交付對方。

擁有獨一無二的溫柔,是很幸福的事。能遇見一個人,在心底為自己設下專屬的保留席,這,實在是我的幸運。

一句好話
呂白水/聯合報
遇事,不要先煩惱,要先想辦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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