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朝我這邊開槍,就在火光出現之際,旁邊的群眾應聲倒下,這是我人生頭一次感受到生命威脅,但我不能因為可能會死,就離開新聞現場。」聯合報前記者汪士淳回想卅年前在天安門廣場採訪的經歷,神情仍顯露出新聞人的堅毅。
天安門前 台灣記者直擊
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深夜至六月四日凌晨一時,解放軍在廣場周圍就位,清晨五時左右接獲命令開始清場,而這段時間汪士淳人就在廣場內。而當年,他只有卅三歲,台灣的家裡還有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
「我本來是社會組記者,跟大陸新聞沒有直接關聯,八九年四月下旬我前往平潭採訪偷渡客的題目,五月初就接到長官電話,要我上北京支援學運採訪。我就這樣撞到了一個歷史事件。」汪士淳在五月十一日抵達北京,直到六月八日才離開,因緣際會下,他目睹了這場轟動全世界的鎮壓行動。
軍隊進城 欄杆全是彈孔
回想當時情景,汪士淳說,學生群眾早在五月下旬就有點失控,山頭太多,無法形成一致意見和行動。解放軍六月二日就試圖進城,那時甚至沒帶上武器,被學生擋了回去;六月三日深夜,部隊帶上武器,出動裝甲運兵車,從近郊多處開進城區,在六月四日凌晨一時就位,準備清場。
「我看到西長安街上廿多輛坦克車被阻擋,士兵開槍,群眾也發起攻擊,街旁欄杆上都是彈孔。」在軍民爆發激烈衝突中,汪士淳看到從廣場西南角一路進城的部隊,被群眾打得頭破血流。
鳴槍清場 學生已先撤走
六月三日深夜至四日凌晨一時,天安門廣場已被部隊團團包圍,汪士淳看到人民英雄紀念碑周圍大約有五千多名學生和群眾,但士兵是往紀念碑的上空開槍,沒有直接朝學生射殺,凌晨五時開始清場,在那之前,廣場上的學生和群眾基本上已經撤走。
真正血腥鎮壓的引爆點和衝突點,都在部隊進城的過程中,也就是廣場的周圍街道上,汪士淳回憶起人生中頭一次遭遇生命威脅,竟然如此貼近死神,卅年過去了,仍心有餘悸。
「一支從東南邊開進的部隊朝我這邊開槍,我能看到槍打出來的火花,距離我大約只有五十公尺,接著我看到身旁群眾有人倒下,倒下的人跟我不過幾步之遙,這是我第一次感到生命威脅。」汪士淳坦言,他當時真的感覺不妙,立刻躲到人行道電話筒旁,才保住一條命。
歷史會褪色 但不會消失
「我心裡想啊,身為一個記者,必須要先活著,才能把消息傳出去,所以我開始找地方躲,不能被打到。我不是怕死。家人慶幸我還活著回來。」汪士淳說,雖然他沒有直接被打到,但有一發打到地上石頭,揚起的石頭砸上他的腳,讓他的腳流出了血。
身為解放軍清場時,天安門廣場裡的台灣記者,汪士淳認為新聞必須客觀,「我看到這個過程,有人說是大屠殺,死上萬人,這是沒有的。」他當時到死傷最嚴重的復興門醫院,看到屍體廿多具,其他醫院他也去看了。「當然造成死傷都是嚴重的,但不用誇張到幾千、幾萬人。死總要有屍體在。」
中共迄今不願面對和公開真相,汪士淳說,「歷史事件會褪色,但永遠不會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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