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女性貧困──負貸、漂流、未婚單親,陷入惡性循環的貧困女子》
內容簡介:「我哪裡還有什麼理想啊……」──一個19歲女孩的心聲。(父歿、母病,她打零工養活一家四口,借貸上學……)大學一畢業,便負債二十年的學貸女孩;深夜拖著行李箱,茫然無依的漂流少女;半坪小窩,蝸居逾兩年,母女三人同為網咖難民;單親媽媽最後的生存希望,是附設免費托兒的酒店……這個社會,給了她們什麼樣的明天?
日本平均每三名單身女性,就有一人深陷貧困。而在臺灣,女性戶長的「家戶貧窮率」高於男性戶長,女性的平均薪資卻只有男性的八成六。
這是沒有終點的惡性連鎖:家庭關係斷裂、社會資源潰敗、穩定工作無望,年輕的單親媽媽孤立無援,或是投靠更邊緣的性產業;而她們的小孩長大之後,又繼承新的貧困家庭……我們真的可以將所有責任都推卸給這些默默努力的人嗎?
作者介紹:日本NHK特別採訪小組(NHK「女性ソ貧困」取材班),日本NHK電視臺特別採訪小組,秉持親身採訪、感動人心等理念,不畏挑戰,大膽地挖掘真相,致力於深入探討重大社會議題。《女性貧困──負貸、漂流、未婚單親,陷入惡性循環的貧困女子》一書,收錄了系列專題報導中,未曝光的訪談內容。早在一九七八年,已有美國學者提出「貧窮女性化」問題;時至今日,在全球的貧窮人口中,女性仍占了近七成。對於在人生起點就被剝奪了希望的底層女子,「傳達她們的真實心聲」是報導的最大動力。
搶先試閱:〈看不見的貧困〉家務、打工、自繳學費的重擔
友美•19歲──「我最想要的就是擺脫現在的狀態,但期待愈高,失望就愈大。」
調查開始後不久,我們就遇到了十九歲的友美。
打扮有點男性化的友美很靦腆、寡言,顯得比實際年齡更加稚嫩。但是我們的提問,她都認真回答,並遵守約定的時間,可見她是個做事有原則的人。
友美成長於單親家庭。父親在她小學一年級時去世了。現在她與四十多歲的母親及兩個妹妹,一家四口租住社會住宅。
友美在國中畢業後,考上了四年制的函授高中。我們剛開始採訪她時,她即將高中畢業,正在考慮今後的升學出路。
她的母親在瓦斯公司的客服中心工作,但患有慢性病,有時會因身體不適而臥床不起。因此,家裡的收入不穩定,生活窘迫。
為此,友美完全沒想過向母親要生活費與學費。所有的學費都得靠自己,她只能在自己的經濟能力範圍內選擇學校。
她從上高中後,就開始到便利商店打工賺錢。為了控制工作時間以便兼顧學業,她設定打工的收入為平均每個月五萬日圓左右。而到了暑假等較長的假期時,她就選擇在時薪較高的早晨和晚上,一天上兩班。
這筆薪水,主要用於繳付自己的餐費、電話費和學雜費等支出。為了幫母親分憂,她每個月還從拮据的收入中拿出一萬日圓貼補家用,替妹妹繳電話費或借錢給母親。
因此,友美幾乎沒什麼存款。有時在發薪水前,連電話費都繳不起。每個月總有幾天,手機會被停掉,每當這時,她都會事先告訴我:「從今天開始,我的手機不能用了,有事請與我母親聯絡。」
在家裡,長女友美是主要的勞動力。她從國中開始就帶頭洗衣、做飯和打掃。上高中以後,上學、打工、家事的輪番作戰,令她體力透支,常常都是把便利商店不要的便當包回家,給妹妹們當晚飯。
我問友美,除了這些便當以外,她還吃什麼。她說:「有時吃泡麵,有時買點麵包湊合一下。」
打工很辛苦,當她回到家,往往已筋疲力盡,所以更想早點睡覺,吃飯不是最重要的了。她一天的飯錢控制在五百日圓左右,很多時候一天只吃一餐。
友美同時也是妹妹們的精神支柱。妹妹們還在念小學時,學校有事情,都是跟友美聯絡;她們生病時,她還會向自己的學校請假去照顧妹妹。
◎「我的理想是能過普通的家庭生活。」
其實友美還有一個大四歲的哥哥,國中時,曾經與友美一起分攤家裡的擔子。
但不久前,哥哥一個人離家了。他也在便利商店打工。
也許是累積了太多對生活的不滿,他在離家之前的那段時間,經常大發雷霆。他們家現在還留有當時的痕跡──儘管已是寒冬,廚房裡,被踢碎的玻璃窗依舊殘缺不全,冷風不斷從缺口處颳進來。
我問友美,她是否會像哥哥一樣,高中一畢業就離家獨自生活。她立刻回答說:「我從沒想過要離開家。妹妹還小,而且我也離不開家人。」友美的語氣說明了,她已經在無形中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支柱。
我問友美,她理想中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她沉默了一會兒,仰望著天空,說:「我哪裡還有什麼理想啊……我最想要的就是擺脫現在的狀態,不用為了打工而摸黑早起,早上能夠在正常時間起床、上班,傍晚按時回家。期待愈高,失望就愈大。我只要偶爾感到小小的幸福就夠了。」
她的理想只是過普通的家庭生活。她那被日常生活所驅趕、已經無力去展望未來的眼神,讓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父親突然離世,使一家五口淪為單親家庭
友美的母親年近五十,在瓦斯公司的客服中心負責接電話,工作分為白班、夜班與數天一次的住宿值班,非常辛苦,而且還是臨時工。
丈夫在世時,她不用外出工作,主要是料理家務。丈夫突然離世後,由於與夫家的親戚關係不睦,她便帶著幾個稚兒搬到別的地方。身為母親的她,不僅是毫無預警地突然變成單親,就連居住環境也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扶養四個孩子的擔子壓在她的肩上。
她在婚前雖然上過班,但之後十幾年一直是家庭主婦。當時要再次回到社會工作,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像友美家這樣,身為家庭支柱的男主人因生病、事故等原因離世或無法工作的例子,隨時有可能發生。婚後進入家庭而長期與社會脫節的女性,想要再次踏入社會,並不容易。她們既沒有勞動所必需的知識與技術,也跟不上時代變化,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去重新適應。
友美的母親透過協助單親家庭就業的機構幫忙,接受職業訓練,學的是婚禮策劃,在聽了半年的講座之後,考取證照。但是,她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職訓與就業並未連結起來。
母親回憶,找工作時最大的問題是自己超過三十五歲了,而且孩子們都還小。她感嘆地說:「雖然上班的年輕女性也很辛苦,但是三十五到四十幾歲的單親媽媽,完全是被各種工作機會排除在外啊!」
要創造女性可以兼顧工作與照顧孩子的環境,仍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除了這次採訪外,我們另外也聽說許多單親媽媽在面試時,由於公司提出不能因孩子的事情就突然請假,而不得不另覓他處。許多單親媽媽身旁沒有能託付小孩的人,所以一旦孩子生病、發燒,就不得不請假。但是,能夠體諒單親家庭這種情況的公司不多。
友美的媽媽也碰過這種釘子。她原本想當正式職員,卻沒被錄取,只能賣保險,打打零工。由於收入不穩定,即使加上單親家庭的補助,生活也十分拮据。
非正職一般是按小時計算薪資,沒有做,薪水就會變少,而且很難享有與正式職員相同的福利。
◎在貧困家庭裡,「教育機會」與「學習意願」皆被剝奪
年僅十九歲的友美,在家庭裡扮演著各種角色。面對記者的採訪,她表情不多,非常淡然。只希望像普通人一樣生活的她,為了生存,幾乎竭盡全力。學校也是靠她自己爭取來的,將來還得負債上學。
在現實生活中,與一般家庭的孩子相比,貧困家庭的孩子不得不縮小升學的選擇範圍,即使有各種專科學校、短期大學和一般大學的選項,他們也拿不出這筆費用。
貧困家庭的孩子們,在各個層面上都失去了受教育的機會。友美也是其中之一。我看了她國中時期的影片,在夏令營、畢業旅行等需要花錢的學校活動中,都看不到她的身影,由於經濟因素,這些活動她都無法參加。
此外,在單親家庭裡,孩子得負責家務、賺錢貼補家用,許多人根本沒有餘力上學。友美就是沒有考上她想念的普通高中,只好讀函授學校。她說在她念的那所函授高中裡,有很多朋友的境遇與她相同。
據說在非全日制和函授制的高中裡,學生的學習能力與上課態度都很有問題。在這些沉痾已深的學校裡,大部分學生的家庭環境都不好。事實上,這次我們在採訪東京近郊的這類學校時,便發現每五名學生當中,就有一人出身於低收入戶家庭。老師們也都深切體認到,學習能力與經濟條件密切相關。
我就遇到這樣一個女孩,為了賺錢貼補家用,她在飯店打工到半夜,早上起不來就曠課,學習跟不上,連畢業都成問題。這樣的孩子,有不少人在畢業之前便中途辦退學。他們的家人往往對教育和學歷重要性的瞭解不夠,也不勸阻孩子,而放任其發展。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一個現象:家庭經濟狀況不穩定的孩子們,陷入了惡性循環的漩渦裡,而背後原因便是貧困的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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