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樂斯」正是事件發生前,慎一著手改編的劇本人物…… 死刑是被害者的復仇,由國家來代替人民執行;我兒因冤獄而死,那麼電視前面的所有國人,都是我的仇人。
內容簡介:
忍受路人鄙視的眼光,發著要替兒子洗刷冤屈傳單的父親,曾是主張廢除死刑的律師,而今卻被復仇之火矇閉了雙眼。
十五年前一起殺人命案,八木沼慎一遭到逮捕,四年前死刑定讞。其父親八木沼悅史堅信自己的兒子是無辜,獨自在路邊發送傳單,希望能有人相信自己兒子的清白。但是,自從慎一被關以來,就毫無理由地拒絕和父親會面。就在悅史快要絕望的時候,一通自稱是「美樂斯」的神秘電話打到慎一律師的辦公室:「我才是真兇。」法律追訴時效十五年時間的就快到期了,即使投案也沒有法律上的責任,但美樂斯向悅史開口要五千萬日圓,當作自首的代價!第29屆橫溝正史推理大獎得獎作品/東京電視獎得獎作品
作者介紹:大門剛明 ,一九七四年出生於三重縣。曾參加過司法考試,亦曾任職許多基層工作,在作品中隨處可見到這些經驗的蹤影,為故事帶來真實感。大門剛明認為目前日本死刑或冤案的討論不夠充分,冤案雖被當作廢除死刑的理由之一,但死刑和冤案應該要個別討論才對,因此他讓作品中的重要人物說出這個想法,並在其周邊設定許多人物來探討問題。2009年以《雪冤》同時獲得第29屆橫溝正史推理小說大獎和東京電視獎。之後陸續發表新作,以社會派推理小說新星之姿備受矚目。
搶先試閱:〈如果遊民會知道慎一不在場證明和真正兇手,那……〉
這天八木沼在菸酒店買完燒酒後,往鴨川走去。為了洗刷慎一的冤情,與相關人士訪談是最好的辦法。但最重要的澤井和長尾兩家的被害者家屬總是賞他吃閉門羹。這也難怪。如果立場顛倒,我應該也會這麼做。既然無法從他們這邊突破,那就只好盡可能找認識慎一的人訪談了。
之前八木沼曾與慎一的幾位朋友聊過。也曾四處向命案現場附近的居民打聽,但一無所獲。就算翻遍法院資料,也還是無法比現役律師知道的更多。現在所處的情況,可說是一籌莫展。
現在很需要新的消息,不管什麼都好。
這時候他想到遊民。慎一曾經援助遊民。雖然已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他們或許仍知道些什麼────他心裡這麼想,拜託持田去和遊民接洽。當真是死馬當活馬醫。
賀茂大橋上有個牽著狗散步的老婦,不斷開口向路上的行人借錢。一看就知道她是乞丐,所以眾人都快步通過,不予理會。這裡有他大學時代的回憶。當時他參加東大京大交流音樂比賽,展開合唱練習。雖說是音樂比賽,卻不收費。在當時全共鬥吵得沸沸揚揚的情勢下,只有鴨川這地方舉辦歌唱比賽,完全置身事外。
他也是在當時邂逅他的妻子。不過咲枝還不到四十歲便病歿。雖然不幸,但也因為這樣,而免於看到慎一落入這樣的窘境。
橋下有人在散步。很多都和他年紀相仿。他們或許也都有過參與鬥爭的經驗,但現在應該都已退休,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當時他是個對政治運動毫不感興趣的學生,總是對那些終日忙著學生運動的人冷眼旁觀。那種高喊正義的行徑,根本就是笑話。到頭來,還不是想依附權勢,明眼人一看便知。
如果一樣是正義,他寧可為弱勢者效力。
但現在,自己卻是以反抗既有權力的方式展開活動。
他跳下腳踏車,走了一小段路。命案發生當天,慎一在這座賀茂大橋底下指揮遊民唱歌。那不是他自己的說詞,而是有多位證人提出證詞,所以不會有錯。他們取名叫「青空合唱團」。慎一長得像他,有一副好體格,應該也有一副好歌喉吧。
走著走著,發現一名牽著狗的男子,模樣像是遊民,望著賀茂川上的白鷺鷥發呆。他就是持田說的那名男子嗎?不過年紀好像不符。持田說是一位老先生,但此人頂多五十歲。看起來氣色不佳,似乎肝不太好。
「抱歉,可以打擾您一下嗎?」 八木沼盡可能擺出低姿態與對方搭話。男子吸著鼻涕應了一聲「什麼事」。「我想問您幾個問題。您知道青空合唱團嗎?」「青空……這什麼啊?」男子如此反問時,橋上傳來一個聲音。一群像是國中生的少年騎單車路過。他們望向這邊,並伸手指著笑道:「人生失敗組,過著超失敗的生活。」「明明是社會的米蟲,卻還學人家養狗。」「這應該是所謂的動物輔助治療∼∼」少年們可能覺得滑稽,放聲大笑。
最後一聲「療」,聲音拉得老長。這名遊民苦著一張臉。八木沼等那群少年通過後,回答男子的問題。
「是青空合唱團。聽說常在這一帶唱歌。」「合唱?我知道學生們常會唱歌。他們應該是都把我們看作是地上的垃圾,是汙染他們青春歲月的雜碎。大學生倒還好,這些國高中的小鬼,不知道會對我們做出什麼事來,真是可怕。也許殺人不眨眼呢。因為他們受少年法保護。
「他們的生命,好像高出我們好幾倍。」 男子毫不掩飾他對年輕人的敵意。連還沒問的事,他也自己主動回答。
八木沼對這個話題不想涉入太深,接著提問。「遊民們會和睦地和學生們一起唱歌嗎?」「我從來沒看過。」「十五年前,應該有青空合唱團的存在才對。」「搞什麼,你是記者嗎?老調查這種沒意義的事。不過那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吧?這我不清楚。當時我還很認真工作呢。」
不是這個男人────八木沼如此暗忖。雖然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或許遊民不會長期待在同一處場所。真該早點調查才對,他深感後悔。他視線往下移,與那隻吐著舌頭,喜歡與人親近,看起來像柴犬的狗四目交接。
「這隻狗是……?」 突然被問到狗的事,男子似乎略顯吃驚。不過,一聊到狗的事,感覺他的表情頓時緩和許多。「是一個叫老康的老爺爺給我的。」「是嗎?這位老先生人在哪兒?」「老先生?對那個老爺爺用不著這麼客氣的稱呼。」 男子笑著輕撫狗頭,表情無限慈愛。
八木沼等了一會兒後,看到橋下有個藍色塑膠布製成的帳篷。
傳來電視的聲音,裡頭似乎有人。不知為何,外面寫著占卜館。過去他見過許多遊民,但相比之下,這一帶的遊民似乎生活過得比較好。仔細望向帳篷前,發現那裡也綁著一隻狗。「是那位嗎?」 男子看著其他地方,不發一語地擺了擺手。似乎是在說「不對」。
不過,就算不對,那名住在帳篷裡的人也養狗嗎?
剛才橋上看到的婦人也牽著狗。這一帶的遊民好像很多都喜歡狗。「老康住在荒神橋。這些狗都是那位老爺爺飼養繁殖來的。」「這樣啊。謝謝您。」他從賀茂大橋往南走一小段路。那裡有幾座帳篷,非出於本意地對京都的美觀展開抵抗運動。八木沼的目標很明確。一座藍色帳篷旁繫著一隻老狗。這隻繫在帳篷邊,身上多處掉毛的狗,看得出年事已高。地上滿是散落的狗糞,橋墩上有像是當地不良少年用噴漆所畫的塗鴉,以此當作藝術。
停好腳踏車後,八木沼左手拎著燒酒,朝帳篷入口處敲門。
伴隨著一聲「呵啊」的怪聲,帳篷入口就此打開,從裡頭走出一名像是會出現在哲學入門書中的老翁。雖然他已禿頭,但留著長可披肩的白髮。老人可能是大白天便喝醉酒,身上傳來一股怪味。帳篷內放著棋盤和卡片遊戲。幾個小袋子裡裝有黃濁的液體。似乎是嫌上�菮珜繚苤A以此充當夜壺。廣播開至最大音量。
我有問題想請教您—因為八木沼這番話,老翁這才望向他。
「十五年前,您曾在鴨川唱歌對吧?」聽他這樣詢問,老翁隨口應了聲「嗯」。「您還記得合唱團的名稱嗎?合唱團總會有名稱吧?」「哦,是青天。青天合唱團。」八木沼鬆了口氣。
青空合唱團,又稱作青天合唱團。這名老翁既然連這種不為人知的稱呼都知道,想必很清楚當時的事。可以做這樣的判斷。
「當中有幾名年輕人。還有很漂亮的年輕小姐。」「您記得當時拿指揮棒的年輕人叫什麼名字嗎?」指揮者就是慎一。老翁反問道:「指揮棒是什麼?」「抱歉,我是指那名指揮。負責指揮的那名青年叫什麼名字?」「噢,我記得。是那個拿著免洗筷的年輕人……」不知為何,老翁的聲音略微轉小。「他姓八木沼,叫作 八木沼慎一 。」「……」「他人很好呢。為人很熱心。」 聽他這麼說,八木沼突然感到一股熱意上湧。八木沼沉默了片刻。
有多久沒遇到像這樣開口誇他兒子的人了呢?
沒錯,慎一原本就是這樣的孩子。擁有出奇強烈的正義感,一般人都會視而不見的事,他卻不會坐視不管。不過,這或許只是八木沼自己偏袒。關於慎一,他自己又理解多少?打從高中時代起,便很少和他交談。慎一至今仍拒絕他的會客。是慎一打小就脾氣古怪嗎?他合上眼,將這個想法封閉在自己心中。
八木沼輕咬嘴唇,接著提問。「慎一……不,那位姓八木沼的指揮青年,後來變得怎樣,您還記得嗎?」就像加上輔助輪一樣,這樣的提問有點失禮。對方連這些細節都記得了,怎麼可能不記得那起命案。但老翁卻完全不以為意,坦率地回答。「他被逮捕了。」「您認為是八木沼殺了那兩個人嗎?」老翁沒馬上回答這個問題。
八木沼本想再問一次,但老翁打斷他的話,以落寞的聲音說道:「他是個好人,但這和殺人是兩件事。」「……這樣啊。」八木沼無力地應道。儘管慎一的人性受到肯定,但是這同樣幫不了他。
現在需要的是可以成為新事證的證詞,或是相關的證詞。
從老翁剛才那句話,可以感覺得出,就算問再多問題,也無法從他身上問出什麼結果。八木沼接著提問。但這場勝負註定是以落敗收場,感覺就像拚命想取得高飛界外球一樣,無比空虛。
「有沒有哪個男人向澤井惠美小姐搭訕?」「你說的是誰啊?」「就是在十五年前那場命案中喪命的女孩。是青空合唱團的一員,長得年輕貌美,難道沒人有意追求她嗎?」「應該大家都想吧。」這句回答,令八木沼面露苦笑。「不過,大家倒是不常和她說話。因為她太美了。就像一朵高不可攀的花,不,應該說就像女王一樣。」老翁露出天真的微笑。
八木沼望著他那宛如少年般的無邪笑容,反而心裡為之一沉。他不想再繼續往下問。他把手伸進口袋,本想將石和律師的名片遞給老翁,但中途作罷。看對方這樣子,就算叫他跟名片上的人聯絡,應該也沒用吧。要是有事的話,再到這裡來問他。
下次再來這裡,也向其他遊民打聽看看。
「你當初是怎麼開始養那隻狗的?」 八木沼就像看開一切似地,改問這個問題。「牠原本有其他飼主。我只是接手過來養。然後不知不覺間,愈生愈多。」這樣啊—八木沼隨口應道。最後把酒交給對方,就此步出藍色帳篷。
就在老康帳篷附近的荒神橋橋邊,有一名缺牙的遊民,不知在祈求什麼。為了謹慎起見,八木沼也前往問話。「是犬神。」 缺牙的男子開心地指著前方。那裡有個像是藏在酒瓶裡的小祠堂。不,並不是藏在裡頭,而是將一個酒瓶打穿,神體就直接裝進裡頭。一個像伏見人偶般的狗娃娃坐鎮其中。
仔細一看,瓶身側面還以油性筆寫著「老梅昭和五十九年歿」這個難看的字。八木沼對於犬神大人這種隨便的稱呼,忍不住發噱。「老梅很喜歡狗。因為太愛狗,所以這一帶都是他的狗子狗孫。」男子接下來又聊了一會兒。不過比起命案的事,他似乎對狗的事更感興趣。
八木沼心想,再這樣下去不行,就此離開荒神橋。
到頭來一樣一無所獲。本以為會有關聯的一條線索,就這麼斷了。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以為遊民會知道慎一的不在場證明和真正的兇手,那未免想得太過美好。他在來這裡之前,究竟是對什麼抱持期待呢?未免太不切實際了。 ▶▶ 閱讀更多 大門剛明《雪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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