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此墜入愛河，陸續收藏了數千件玩具
您聽過「跳蚤馬戲團」嗎？據說那是好萊塢縱橫螢光幕以前，地球上最熱門的玩意。我已經不記得是何時聽到這名詞，但它明確的指涉，卻馬上讓我聯想：那該是個小小的、袖珍的馬戲團；它的觀眾，該是像跳蚤那麼小的人。它該有（對跳蚤來說）巨大的紅色帳篷、厚重的簾幕、具體而微的觀眾席、空中飛人鞦韆、馴獸鐵籠和金色火圈。不同於傳統馬戲團，每個人只能從一隅觀看，身為比跳蚤大千萬倍的人，跳蚤馬戲團將像娃娃屋，在俯瞰下一覽無遺，不會受限肉體尺寸。
但是，聽說已經沒有這種馬戲團了，那該是多麼可惜。如果還有（雖然一定找不到表演者，除非有哆啦Ａ夢縮小燈，否則一隻老虎一掌就足以掃垮一個團啊），我必定躬逢其盛，看看那是什麼奇巧手藝。或許就像故宮的「雕橄欖核舟」？那小小的果核中，可是搭乘了八個人呢。
許多年後，我才知道我錯得離譜。跳蚤馬戲團，不是觀眾小得像跳蚤，而是跳蚤作為表演者，擔任空中飛人、走鋼絲小丑、芭蕾舞者、擊劍人、大力士和砲彈人。如何訓練跳蚤表演？當然一定要綑綁、束縛昆蟲的天性，那麼我就萬無興趣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誤會？為什麼我第一聯想的，不是跳蚤表演（這畫面確實有點滑稽突梯），而是各種小小的帳篷、坐席和道具？沒人回答我，但是環視身邊的食玩和模型，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因為人從有限經驗聯想的，當然有局限啊。
所以一切的故事，還是要從那個金黃色的泰晤士河之旅說起：1862年，三十歲的學者路易斯﹒卡洛爾和十歲的愛麗絲﹒莉朵爾等人到此游船。路易斯應女孩們要求，編織了一個奇妙的冒險故事，那就是後來的《愛麗絲夢遊仙境》。路易斯對愛麗絲的戀慕，從拍攝照片到意圖提親，諸多考證，證據歷歷，雖然這場蘿莉塔之戀沒結果，但他把情思寄託文學，創造了史上重要的奇幻經典。而我對玩具的單戀，無獨有偶，也是從愛麗絲開始。
在一個百無聊賴的午後，無意闖進台北的東區大樓，當時東區繁華正盛，鬧市中，卻有著一間灰撲撲的玩具店，隱密的角落櫥窗，堆滿了層層疊疊的玩具，我被愛麗絲食玩迷住了視線，那真教一見鍾情。我從此墜入愛河，陸續收藏了數千件玩具，從動漫、飲食、生活、動物、武器、場景……無所不包。所以，如果不是愛麗絲掉進了兔子洞，我就不會跌進收藏坑，展開奇趣叢生的玩具之旅。
不因「小」而懈怠，造就了讚嘆與名聲
初版的《愛麗絲夢遊仙境》，最受讚賞的除了故事，還有約翰﹒丹尼爾的插畫。世人對愛麗絲金髮、洋裝、圍裙的印象，對柴郡貓、紅心皇后、紳士白兔的銘刻，均由此而來。路易斯強力監督，對插圖有許多意見，讓畫家不堪其擾，兩人差點翻臉。但這吹毛求疵的結果是美好的，廣大讀者的支持說明了一切，無論多少歷代畫家重新詮釋愛麗絲，初版插畫仍發行無數，成為最廣也最受歡迎的版本。
而我在櫥窗中看見的，是由日本海洋堂擔綱、原型師村田明玄製作的愛麗絲食玩，正是以丹尼爾的插畫為本。除了單隻角色愛麗絲（抱著變小豬的小孩、抓住槌球賽的紅鶴等），以及一半身體隱形的柴郡貓、蛋頭人等，還有各式書中場景。例如趕著把白玫瑰畫成紅玫瑰的撲克士兵、互相鞠躬捲住頭髮的魚蛙僕人、海灘上的假海龜和鷹頭獅身獸……都一一擬仿故事，以3D立體演繹仙境。看著重現的玩具場景，我好像也縮成小小孩童，一彎腰就能鑽入書中。
深入食玩，讓我發現了一個唯妙唯肖的世界。例如海洋堂的「懷念二十世紀」系列，即是擷取1950年代起，影響日本的重大發明、生活用品，製作成袖珍玩具。例如1952年松下電器的黑白電視機，大幅改變了國民娛樂生活；1955年TOYOTA的Crown皇冠汽車，是當時最具代表的「正統國產車」；以及充滿回憶的雜貨店櫥櫃，展示了兒時望眼欲穿的零食玩具……當我把玩這些拇指大小的迷你模型，彷彿掉入曾經熟悉卻早已遠去的時光，變成張大了眼睛，四處探索的小孩子。
Re-ment公司出品的「飲食雜貨」，發揮日本人堪稱「變態」的頂真精神，將現代生活場景，擬仿到極致。況且這些小小的削鉛筆機、水彩顏料、土產禮盒、迷你化妝品等等，大約一到四公分而已，竟都能打開、轉動，沒有卡榫不準、塗裝歪斜的缺陷。Re-ment毫不妥協，不因「小」而放鬆懈怠，這些堅持造就了讚嘆和名聲。
不知不覺累積許多收藏，在袖珍玩具之間，經常渾忘光陰之所逝。或許，在忙碌繁雜的生活中，尋找一個出口，在沉澱中探求，投入一個變形縮小，卻能超脫、綜覽的觀點，是我對生活的對應之道吧？蒐羅過程中，每個系列都有要說的故事，也有我想為它們說的故事，即便出了數本書，也寫不盡這些「小」故事。適巧，遇上懷舊錦町老屋，欲重現昭和時光隧道，讓我有機緣分享「小豆物」的豐富內蘊，展現「小即是大」的嶄新世界。
如同那手動的放映機，在搖晃著對焦的螢幕上，我們的童心過往，從來都不曾消失，因為，那就隱藏在你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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