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28日 星期日

【翻轉迷思】吳晟/擺脫死亡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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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翻轉迷思】吳晟/擺脫死亡農業
【文學相對論】郝譽翔VS.吳億偉(五之五)旅行
【最短篇】曾湘綾/空屋
幾米/空氣朋友

  今日文選

【翻轉迷思】吳晟/擺脫死亡農業
吳晟/聯合報
食安、食安,大家都在講食安,只有懂得友善土地和環境,才有純淨的商業道德,才有純淨的糧食;食品安全、國人健康才有保障,「此一起碼認識之必要」。只有廣大消費者的消費觀念改變,養成習慣,支持自然農法的產品,友善耕作才得以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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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晚春,媒體報導,南台灣荔枝、芒果、文旦柚等多種水果作物,都傳出嚴重災情,產量預期大歉收,主要原因是「中了寒冰掌」,遇上寒害、連續冬雨、濕熱南風「三箭齊發」,導致果樹「不開花、酥花、空包彈」;但環境變異,尤其是蜜蜂等傳粉昆蟲大量減少,也是重大因素。

近幾年來,我連續看到「蜜蜂即將消失」、「蜜蜂消失之後」的研究報告、相關報導,全球蜜蜂正大量神祕消失中……工蜂無力回巢、幼蜂失智、羽化成蜂時不會採蜜,「蜂群崩壞症候群」明顯發生,很多專家研究,明確指出,最大的元兇、罪魁禍首,便是農藥廣泛使用,尤其是系統性殺蟲劑,因為是水溶性,植物可從根部吸收,幾乎整棵植物都有,而且噴灑後留存在土壤裡半衰期很長,所以在大環境下殘留不會消失,會和我們共存。

全球有三分之一以上農作物,尤其是瓜果類,仰賴蜜蜂授粉。蜜蜂大量消失,不僅造成農產品損失,威脅人類生存,生態浩劫更加緊迫,當蜜蜂消失了,也就是人類趨向滅亡的時候。

許許多多飛禽走獸,也因直接或間接「誤食」殘留農藥的作物,小動物不斷死亡,不只是水雉、老鷹等等「珍貴稀有」保育鳥類,連最平常、最多數量、台灣鳥類中的「平民大眾」雀鳥,數量也逐年顯著減少。

我的居家庭院有一、二十棵大樟樹,數十年來,每天傍晚,都可看到一大群一大群雀鳥,分批飛回樟樹住宿,非常壯觀、好看,估算至少千隻以上;每天清晨,在啁啁啾啾,清脆悅耳的鳥鳴聲中醒來,心情愉快。這是我日常生活一大享受。近一、二年來,忽然驚覺雀鳥數量快速減少,向鄉親提及我的「失落感」,有些鄉親也留意到我們的農鄉,雀鳥已經快要成為稀少鳥。

早在1986年6月,我在《聯合報》副刊發表了一篇〈雀鳥〉,最後一段提到:「以往鄉間隨處可見一群一群雀鳥跳躍翱翔,而今卻已大為減少。前一陣子有不少文化人,紛紛為文替伯勞鳥請命,掀起一股保護伯勞鳥風潮,我卻暗自更擔心雀鳥,深恐會像烏鶖、斑鳩、白翎鷥、「田雞仔」等等鄉間常見的野鳥逐漸稀少,果真到了那時候,連這種最為尋常可親的鳥類也無法生存,真要成為花不香鳥不語,可怕到極點的社會了。」

三十年前我的「遠慮」,我的預言,已成為「近憂」。

以往廣闊的稻田,稻子飽穗之後,到處可見為了趕走雀鳥的稻草人、圍繩索綁上瓶瓶罐罐或豎立選舉旗幟等等農民巧思的「裝置藝術」,是非常有趣的田野景觀,忽然好像都不見了、不需要了。

生態作家劉克襄也觀察到「稻米之鄉」池上地方的雀鳥,數量銳減,為文提出警告。

這些現象的報導,警訊頻傳,我們還能無動於衷嗎?還不願盡些力量,一起來謀求改善嗎?

2

工業禍害汙染河川、汙染空氣、汙染土壤,破壞自然環境、毀滅生態倫理,至為明確,無可爭辯、推託。雖然抗爭往往無效,至少至少,可以大聲、公開譴責,理直氣壯要求改善。

但更廣泛,更全面的生態殺手,其實是農民。農民漫無節制使用農藥,我們卻必須默默容忍,不能、不敢吭聲。只因農民是不自覺的劊子手,背後操縱的是利益龐大的化學工業廠商。

通稱的農藥,各種類別、各種品牌的殺蟲劑、除草劑……大約1960年代,透過糧食局、農會系統供銷部,進駐台灣各鄉鎮,「教導」農民使用。

農藥,是資本主義商品之一。商品,自有一套推廣、行銷策略。

1970年代左右,農藥商迅即遍布街市、深入村莊,農會不再是「孤行獨市」;和化學肥料大約同步盛行,到80年代已非常普及,幾乎和供應日常用品的柑仔店一樣,每個村莊至少都有一家農藥行(農藥店)。

只強調「效果」有多好,絕不會告訴你有什麼後遺症的農藥廣告、電台、電視不斷播放;鄉間道路也常見各種品牌的農藥旗幟飄揚。

還有免費廣告呢。農藥商舉辦某種藥品說明會的活動,現場發放印有商標的襯衫、棒球帽、手提袋,或是農藥店贈送,不少農民隨身穿、戴、拿,義務宣傳。

最近,我還收到本鄉農會發給「本會各水稻、蔬果產銷班」的公文,主旨是「本會為降低農民生產成本、增加農民收益、辦理增加購買農會牌農藥單項藥價補助,請周知轄內農友知照。」繼續大力推銷、推廣。農會的主要業務之一,居然是繼續作為農藥商的大推銷員。

任何農民,稻農、菜農、果農、花農、茶農……農藥,成為必備「農具」,農民很快養成對農藥的依賴性,「毒癮」越陷越深,彷如沒有農藥便不會做農。

最直接受害、損及健康的,是農民本身。在我的農鄉,中壯年即罹患肺癌、肝癌、胃癌而亡的農民,不在少數。

更悽慘的是,農藥竟然成為苦命農民,結束自己生命最簡單的方式。因為多數農家會放置農藥,氣憤之下、委屈之下、賭氣之下……一時想不開,隨手拿取太方便。

其實不少自殺並非計畫性,而是作勢一下,喝下去那一瞬間,立刻後悔,往往已回天乏術、化作冤魂;尤其是除草劑,據醫師說,只要喝下一小口,即使馬上送去醫院,也難以挽救,死亡過程非常痛苦,不會立即死去,而是像草類噴灑除草劑,逐漸枯萎,受盡三兩天折磨而亡。因為台灣市面上發售的農藥瓶罐,為了縮小體積,方便搬運,濃度非常高。

統計一下數十年來因農藥直接中毒而去世的人數,一定非常驚人。至於農藥存積體內,慢性中毒而生重症的受害者,更無從估計。

3

農藥的危害,不只是傷害身體,同時帶來生態浩劫。

沒錯,有了除草劑(鄉間稱為殺草劑),太省事了。農村婦女不再需要跪在田間一行一行「挲草」;農村子弟不再需要手持鐮刀、頂著大太陽去割田岸草。取而代之的是,一桶一桶除草劑,一遍又一遍噴灑。但野草只會乾枯,萬年草籽卻殺不盡,無須春風吹,仍會生長、茂盛。

殺蟲劑一種又一種使用,「毒蟲」非但殺不完,抗體更頑強,蟲害也滋生更多,農藥依賴更加惡性循環;反而將捉不完、撈不完的溪流中魚、蝦、蛙、貝等等野生水中動物所有的卵,撲殺精光;所有的昆蟲,一一滅絕。

往昔我們這一代的童年,乃至於青少年,不但可以捉魚戲水,田野中小溪流泉眼處的清水,渴了還可以捧引來喝,非常甘甜。

我的子女出生於1970年代,孩童時期,我還可以帶他們去體驗田埂邊釣青蛙、溪流中捉魚蝦的樂趣;暑期的夜晚,頭戴「探照燈」、手持長柄「捕網」,去田野搜捕大隻青蛙,只需二、三個小時,即有一大簍,回家煮「四腳仔麵線」當消夜,滋味清甜無比,留下許多美好的回憶。然而卻已接近「尾聲」。

1980年代後出生的台灣子弟,即使在農村成長,大都很難想像,田野間大大小小尚未水泥化的圳溝,水草搖擺、魚蝦豐盈的景象,隨便拿個畚箕或簡單漁網撈一撈,就有滿籮筐的鯽魚、吳郭魚、大肚魚、鱔魚、泥鰍、土虱……取之不竭;夏天剛插秧的水田,有撿不完的田螺;田埂、小溪邊有釣不完的青蛙……這些都已無從尋覓。

鄉村抒情小品文最喜歡描述的田野漫步,「清新」空氣中,經常不期而遇濃烈的農藥味,令人窒息,屏氣快走逃不出瀰漫範圍。甚至居家鄰近的農田,三不五時噴灑農藥,關緊門窗也無法隔絕,又無權去阻止,實在苦不堪言。每一片田野,都讓人忍不住深深呼吸草香、花香、稻香、泥土香的芬芳,已一去不復返。

在工業汙染、農藥汙染和水利單位大小圳溝全面水泥化「建設」,封鎖土壤,多重肆虐下,我們的溪流、我們的遼闊田野,生機近乎死滅殆盡;也不再有孩童奔跑的身影、嬉戲的歡叫聲。

田野一片寂靜。寂靜的春天、寂靜的夏天、秋天、冬天……

寂靜,並非安靜,並非寧靜,而是可怕的死寂。

短短數十年,我們就這樣眼睜睜「見證」田野豐富生命力,快速消失;傳承千萬年的自然界美好生態,一一毀滅,持續惡化,卻不去制止,不知如何去制止。

大量使用殺蟲劑、除草劑等化學藥劑,有什麼好處?就農產品而言,主要是為了提高再提高單位面積生產量。以稻米而言,大約高出一倍。

然而,我們的政府一方面放任農藥自由氾濫,另方面農業政策,卻消耗大量外匯,採購外國雜糧、穀物,其中不乏在歐盟、日本只能充作飼料或生質能源的基改黃豆、玉米,進口到台灣,做成豆漿、豆腐、玉米片直接供人食用,罔顧國民健康。同時,配合灌溉水源被工業占用而欠缺等因素,竟而以補償方式,鼓吹、獎勵農民休耕,寧願放任廣大農田荒廢,完全翻轉農民傳統的土地價值觀。從80年代實施至今,無疑是在消滅勞動力的農民,並為侵占農地鋪路。這是何其輕賤農業的錯亂政策。

我的鄉親,有機農業專家,前明道大學校長陳世雄教授,曾為文批評,並建言:休耕本來是有機農業重要的一環,早年農民都利用某一期作休耕、轉作,種植豆科綠肥培養地力,是永續經營的手段,台灣政府卻每年編列數百億,補貼20萬公頃休耕農地。如果將這些經費,直接獎勵有機耕作、友善農法,恢復種植雜糧,台灣最有機會成為全球有機農業的國家,怎會導致農藥如此氾濫、殘害農民、摧毀田地及生態環境?令人浩嘆不已!

我們的農藥管制太疏鬆,環境道德太低落,曾連續查到多起外國嚴厲禁止的藥品,農藥商貪圖利潤、照樣推銷;農民貪圖便宜,照樣使用;未被查到,而在農村通行的違禁農藥,更不知有多少。只為了殺死、控制幾種「害蟲」,不惜汙染整個環境,毀滅大量物種,付出如此慘痛代價,值得嗎?唯一得利的是,成就了化學藥劑產業結構。

4

農藥的農業,直接說就是死亡農法,殺滅的不只是鳥類、蜜蜂等昆蟲,人和環境都在慢性死亡中。

要對付「害蟲」,進而提高產量,除了化學藥劑這樣傲慢霸道、「控制自然」的方式,沒有更好的「替代方案」嗎?事實上,無論水稻、蔬菜、瓜果等作物,早就有多種回歸自然、效果極佳的「生物防治法」可以遵循,民間及農業研究機構範例太多了,只是沒有行政部門願意廣泛蒐集、認真研究,透過公所農業課、農會系統,積極推廣輔導,而農民依賴農藥成習,不願主動花費心思改變,當然不可能普及。

據我所知,台灣各地已有不少農村青年、中壯輩,懷抱理想,投入無毒、友善耕作,似乎有逐漸蔚成風潮的趨勢,但只靠少數農民的覺醒,影響畢竟有限,唯有寄望農委會、各縣市政府行政部門主政人士,真正重視用心改革,研擬妥善政策,成立執行中心,全面推行,例如提高、補貼學校餐廳、幼稚園、國小、國中營養午餐的經費,全部採購友善耕作的農產品……

食安、食安,大家都在講食安,只有懂得友善土地和環境,才有純淨的商業道德,才有純淨的糧食;食品安全、國人健康才有保障,「此一起碼認識之必要」。只有廣大消費者的消費觀念改變,養成習慣,支持自然農法的產品,友善耕作才得以實踐。

轉機,有可能來臨嗎?


【文學相對論】郝譽翔VS.吳億偉(五之五)旅行
郝譽翔、吳億偉/聯合報

我享受移動的過程,更勝過了目的地的風景……

吳億偉:旅行是一個人的事

幾年前去了一趟布拉格,原本訂的大通鋪都是女客,民宿老闆特別安排我改睡頂樓一張小床,雖然只有一面布簾隔著,但拉起來就像間單人房,有自己的空間。我很滿意這樣的安排,隔天老闆問我想不想回大通鋪,我當然說不。老闆一臉笑意,經驗老道的說起亞洲遊客似乎很喜歡有自己的空間,如果是美國遊客,一定會吵著回通鋪,要認識朋友找人聊天。

其實不只是房間,旅行整件事對我來說,都是一個人的。我少有旅伴,規畫行程,交通,出發,訂房等,皆獨力完成,就算與人出遊,常常也是各走各的。我的旅伴都能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景點,不需強求一起行動。現在回想起來,我的旅行風景都很單純,少有他人的笑臉笑語,多是自己的影子與腳印。

2014年老師帶著女兒小虎走訪歐洲,我跟了幾座城市,這經驗對我來說相當難得。還記得那時小虎正迷《冰雪奇緣》,穿著艾莎裝,一路哼著〈Let it go〉,在維也納歷史藝術史博物館大廳,兀自沉迷卡通的世界裡快樂旋轉,旁人都自動讓出空間。一個人旅行慣了,很難想像有個小旅伴跟著。老師,你以往寫的大多是單獨旅行的心情,與小孩一起出遊之後,是否改變你對旅行的看法?

郝譽翔:帶孩子去旅行

其實我和你一樣,也喜歡一個人的旅行,最怕跟團的吵吵鬧鬧。在旅行時我是個獨裁者,行程食宿全由自己一手安排,容不得別人插嘴。

但有了女兒之後,我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要感謝我之前早就瘋狂旅行了近二十年,潛水登山,尤其喜歡跑偏遠的所在,凡是年輕時想要體驗或嘗試的,在我生孩子以前,大多都已完成了心願,也有了看山已不是山的了然。所以當我四十歲有了孩子後,才發現孩子竟是最好的旅伴。從前獨自一人的旅行難免孤寂,美好事物也無人可以分享,而大人的意見太多,反倒是孩子的年紀小,跟著我走就好,在這樣的旅行之中,我依然是一個獨裁者,但卻不再寂寞孤單。

我喜歡帶女兒旅行,還在於她特別容易取悅,看什麼事物都好玩得不得了,只要來客冰淇淋就開心到不行。一些我們看慣了習以為常的風景,來到了她的眼中,全成了生平的第一次,活潑新鮮,充滿了朝氣。

我於是也學著用孩子的眼光去探索這世界,竟有了一番全新的滋味。回想起過去一人闖蕩天涯的歲月,就彷彿是前世今生,雖然懷念,卻也遙遠得再也無可想像。

奇怪的是,帶著孩子旅行,似乎特別容易認識異國的朋友。孩子是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最好的媒介,話題往往是從她的身上開始,我因此認識了許多異國的孩子,甚至家庭,他們就像是一則又一則的故事,總開啟了我無限的想像。

於是有的人旅行是為了品嘗美食,有的為了美景,但對我而言,最難忘的卻是那些萍水相逢的異國之人。不知道對於經常獨自一人旅行的你,最難忘的又會是什麼呢?

吳億偉:移動的人群

旅行最讓我難忘的,常常不是景點,而是移動。

有一年從北京到上海,訂了張硬臥票。第一次在火車上過夜,十分興奮,同車廂是一對老夫妻,到上海找兒子,還有一個商人,到上海出差,那晚過得很愜意,知道我是台灣來的,難得沒有談政治,反而說起上海這些年的轉變,驚嘆這座城市發展的快速。晚了,他們早早入睡,我卻興奮得很,自以為浪漫地體驗火車的震動聲,跟窗外閃逝的燈光。終於疲倦了,覺得才睡著沒多久,卻聽到下鋪老夫婦起床的聲音,七點多的車廂已開始活絡,鬧哄哄的,我悶頭再睡直到聽見老夫婦向早餐服務員點碗麵才肯起床,誰知一翻身,枕頭竟然掉了下去,那商人大喊:「台灣來的小夥子,你枕頭掉下來啦!」趕忙起身,只見枕頭一角不偏不倚栽進那碗湯麵裡,急忙道歉,追著服務員想再買一碗,但那老夫婦親切叫住我,說沒關係,其實已吃過早餐,點麵只是嘴饞。我直道歉,但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老夫婦卻把那麵吃完了,我那沾了湯汁枕頭,被商人放到他床上,油油的一角,看來特別醒目。

因為移動,一群人在A地相遇,幾個小時的相處後,到B地自然說再見。我覺得這是旅行中最詩意的時候。早先年總想延長這樣的美好,留下聯絡方式,後來發現,最難忘的片段往往只停留在那樣的不經意裡,時間到了就該放手。旅行中意外認識或一起走的夥伴,就該融入移動的畫面裡,只有在訴說錯落回憶同時,那些人的身影才適合浮起。

我很享受在機場或是車站等待出發的前夕,移動就要開始,看著人群跑來跑去,每個人屬於一個空間單位,與他人不停重組與分離。無數個排列組合,無數個分岔交錯,像《蘿拉快跑》的蘿拉,在柏林街頭拚命狂奔不同的故事結局。我特別喜歡那種無限延伸的可能,旅行中的錯身,也許其中之一就是自己。

郝譽翔:漂流之心

你說的「移動」,也正是我旅行時的心情。我享受移動的過程,更勝過了目的地的風景。在移動之中,我似乎暫時從人生的軌道之中抽離出來,客觀地,不帶任何利害或因果關係地看待周遭的人、事與物,那讓我感到了真正的自由。

當我年紀更輕一些時,我也像你一樣,喜歡待在機場或是車站,睡覺,發呆,看人,閒逛,無所事事地等待下一次班機出發的時刻到來。而這些多出來的空檔,就像是從人生掉落下來的切片,空白無用,一無所獲,但很奇妙的卻往往成為旅途中最難忘的片刻。

我經常在多年以來,忽然回想起某次旅行,湧上腦海的竟都是這些機場或車站的畫面,自己一人孤獨坐在角落的身影,還有周遭來來去去的陌生旅人,不同國籍,不同語言,不同膚色,但在那一個空間之中,大家卻都平起平坐了,都不過是漂流在這個世上的一片小小浮萍而已。

或許正因為著迷於移動的感覺,如今的我,更喜歡的旅行方式是搭船。再也沒有一種交通工具,可以讓人在移動同時,一面在其上生活,並且將來自四面八方的旅人聚合在一起,彼此來去互動,久而久之,就儼然是一個故事的天然培養皿。許多小說正是以船作為背景,譬如康拉德《黑暗之心》和錢鍾書的《圍城》都是以一艘船拉開了序幕,而我喜歡的英國小說家格雷安.葛林更是常以郵輪作為故事的背景。

每當置身船上,就宛如進入一座漂流的故事城堡,讓我不禁想起了徐志摩所說的,你我相逢在這黑夜的海上,而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方向,但也正因為如此,這剎那交會時互放的光亮才會如此的燦爛美好,反而比起永恆還更讓人終身難忘。

九月《文學相對論》預告 劉克襄VS隱匿 敬請期待!


【最短篇】曾湘綾/空屋
曾湘綾/聯合報
自從回家,女人老是失眠,常常半夜驚醒,醒來不只聞到房間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氣味,還聽見隔壁空屋傳來各種細微的聲響。有時是嬰兒的哭叫,有時是貓咪的嘶吼,更有時是夫妻斷斷續續的爭執。

女人記得,那空屋荒廢已久,可以預料,打開門,非但四處充滿霉味,屋子周遭,更是蛛網盤結,陰氣森森。按常理說,無論何時,絕不可能有半點聲音出現,除非有誰裝神弄鬼。

為了調查真相,女人壯膽,夜夜到空屋打探究竟,只不過今晚還來不及出門,便傳來隔壁劇烈的聲響,聽見有人對著她痛斥,夠了沒,明明是妳在房間開瓦斯尋短,咎由自取,幹嘛要天天鬧得我們一家大小,不得安寧。


幾米/空氣朋友
幾米/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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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生水起好米來
「只要吃過就回不去了」,台梗9號與台中194號的育成者許志聖博士形容前者像「安非他命」、後者像「嗎啡」;另一種含蓄的形容是:「台梗9號像家裡的賢妻,台中194像天使。」賢妻、天使,各有所好,台灣米的特色化、品牌化,提升米的價值,也帶來滿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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