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7日 星期日

【當代散文】楊明/槐樹街上的法國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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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8 第7996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當代散文】楊明/槐樹街上的法國梧桐
孟樊/一輩子的情書
【小品文】蔡富澧/且將旅行作居家
【當代散文】夏烈/舊雨浥今塵——奧本海默的聯想(下)

  今日文選

【當代散文】楊明/槐樹街上的法國梧桐
楊明/聯合報
成都大慈寺歷史街區的老宅。(圖/楊明提供)
雖然街名是槐樹,我窗外卻是青綠的法國梧桐,夏季枝葉繁茂,密密交疊就連陽光都幾乎找不到縫隙,白日窗簾大可以敞開,坐擁一窗翠意。

訂旅店的時候看著網上的地址槐樹街,我心裡浮起了香港深水□的楓樹街,附近連結的還有白楊街、菩提街、松樹街等多條以樹木為名的小街。二十年前非典剛結束,曾在成都住過一段時光;如今新冠甫趨緩,客居香港八年的我,對香港的熟悉已超過成都。

那時我在成都的住處如今緊鄰繁華的太古里,曾經天天沿著東糠市街走到伊藤洋華堂超市買菜,有時也在街邊小店吃碗雜醬麵,是雜醬,不是炸醬,沒有熟悉的濃郁甜麵醬挾裹著小黃瓜絲蛋皮絲綠豆芽,而是豆瓣醬揉合花椒粉的辛香,拌著香脆的豌豆一起入口。如今東糠市街出現了賣甜水麵、兔頭、涼粉、豆花等一家連著一家的餐飲店,建築外牆翻了新,從我當年賃居的流星花園後門一踏出,我記憶裡的成都完全變了樣。

原來我們對於城市的記憶是如此易變,楓樹街不一定長著楓樹,就如同槐樹街不一定長著槐樹。成都太古里的精品名店讓人偶爾有種置身香港的錯覺,要不是IFC大樓外牆有隻熊貓,街上也不時有變臉的玩偶,我幾乎認不得春熙路了。

槐樹街附近的奎星樓街空氣中倒是一如往昔的飄著辣椒和花椒的氣味。

上午我去參觀李劼人故居,他在小說《死水微瀾》裡塑造的鄧么姑個性鮮明,遇事果斷,敢愛敢追求。我原以為他的故居大約就是市郊孤伶伶一座院落,沒想到環繞著院落發展出了一個商圈,以小說中的天回鎮為原形,有茶座有豆花店,還有當年李劼人開設的小雅餐廳。我是因為《死水微瀾》得知李劼人的,但他不只是位作家,他當過報社總編輯和副市長,還經營過一家餐廳。

1930年夏天,成都大學校長張瀾受時局影響決定離開,原本在成都大學任教的李劼人也提出辭職,借了三百元在成都租來的房子裡經營起一個小菜館,開業後,成都幾家報紙還刊登了報導。李劼人的餐館取名小雅,館子裡的菜色由李劼人夫妻一起下廚設計,豆豉蔥燒鯽魚、乾燒牛肉算是招牌菜,另有酒煮鴨腰,採家常糟法烹製,不加明油。然而,據《成都街巷志》記載:1931年十二月,有人支使綁匪綁走了李劼人四歲的兒子李遠岑,李劼人通過袍哥鄺瞎子斡旋,借了一千銀圓贖回兒子,經此一劫,李劼人只得將餐館折本轉賣。後來他寫《死水微瀾》,小說裡羅歪嘴的原型就是鄺瞎子,袍哥指的是四川哥老會成員,一種民間祕密組織,參與的人各種階層都有,日常使用隱語和暗號交流,自循一套行事規則,形成一個江湖聯盟,我的腦子裡浮現小時候電影裡看來的一些畫面,堆疊出豪爽性格中肝膽相照的義氣。

如今城市裡各種舊舍老房和歷史街區發展文創產業,總喜歡經營餐飲食肆,咖啡店糖水鋪酒吧菜館熱鬧開業,不論與建築本身的過往是否存在緣由。李劼人故居周邊以他小說裡的場景及他經營過的餐館為核心,形成餐飲街區倒是有理有據。他原本住的成都東郊上沙河堡在當年是城郊,房子是挨著菱角堰塘建的,所以李劼人題名為菱窠,可見偏遠。可如今的成都和北京一樣都有六環了,鄰近川師大的上河沙堡當然早已不是城郊。我在鄧么姑豆花店吃了一碗豆花,紅辣醬襯托下益發鮮豔,熱騰騰的入口香氣明晰,店裡跑堂或許原也是鄧么姑般的風流人物,但不拘什麼樣的人,年華早晚會成為記憶。

前一日我去了名為東郊記憶的創意產業園區,二十年前初抵成都時,就聽當地人說成都有西貴南富東窮北亂的說法,城東郊原是工廠集中的區域,東郊記憶便是由上世紀50年代成立的紅光電子管廠的老廠房改建而成,當年這是蘇聯援建中國的156個專案之一。工廠主要生產示波器和顯像管,大陸第一支黑白顯像管和第一支投影顯像管,就是在這裡生產。如今從顯像管走向時尚,先後舉辦過米蘭時裝周中國行和香奈兒2018早春度假系列發布會,但是真要讓園區裡眾多商家能有蓬勃商機,不能只靠辦活動。十幾年前停產的產區努力變身,曾經展現的華麗也好,燦爛也好,如今捱過誰都料想不到三年餘時而風聲鶴唳時而冷寂靜默的疫情,在經濟衰退的浪潮席捲中,成都的火鍋依然紅火,串串依然炙熱,難怪所謂文創經常依附著吃吃喝喝。

窗外的法國梧桐垂掛著許多果實,風過處圓形果搖曳玲瓏,它有個名字叫三球懸鈴木果。原來懸鈴木屬分三種,分別是一球懸鈴木、二球懸鈴木和三球懸鈴木,人們分別習慣稱為美國梧桐、英國梧桐和法國梧桐。有傳說稱一千六百多年前印度高僧鳩摩羅什到中國傳播佛教,攜帶了三球懸鈴木並將它種植於西安的古廟前,但相關學者認為即便有,應該也僅是單一事例。廣泛的在許多城市種植為行道樹應該是在十九世紀,又有人說因為懸鈴木的葉子像梧桐,所以被誤認為是梧桐,法國人在上海霞飛路種了許多,所以就叫法國梧桐。不僅是成都,我客居六年餘的杭州也常見,遷移的植物長出遷移的記憶,隨著季節更迭,繁茂和凋萎,又見新芽。

槐樹街上住了幾日,我發現街道雙側整排的法國梧桐間夾雜了兩棵銀杏樹,雖然還沒到轉黃的季節,我還是羨慕起傍著銀杏的那一棟樓,彷彿窗子裡的人多得了幾分風景。也就是那一天的上午我意識到,這座城市委實變化太大,闊別後重返的我走在街上試著回想著這裡原來的模樣,上完課曾經在某家已然消失的小館吃過一頓飯,當時和同學說了什麼,逛街時買過一條裙子的服飾店變成五顏六色的美食天地,穿著那條裙子的我又約會了誰?我終於沒有能遇見十餘年前的自己,卻也因此反而少了幾分傷感。

遺失的歲月在不斷朝前邁進的城市裡再也尋不回,倒又像是不曾失去了一般,城市的屋宇窗櫺煥發嶄新的光彩,沒有人永遠青春,但世間總有少年。


孟樊/一輩子的情書
孟樊/聯合報
年少時寫的情書

厚厚一疊情意

乘著歌聲悠揚的翅膀

飛越重重山巒

是火箭一飛沖天的神速


中年寫的情書

一字一句變得輕盈

以電纜線傳導

兩地只是一條街衢之遙

像龜速行行復行行


老年寫的情書

每晚只有叮嚀兩字

那出自枕畔的鼾聲

色衰而佝僂

沉入日漸稀薄的夢裡


最後的墓誌銘

不言不語

只留下這輩子

風一般的回憶


【小品文】蔡富澧/且將旅行作居家
蔡富澧/聯合報
人是活的,雙腳是用來行走的,生命是一直向前推進的。生命是一趟旅行,每一次的旅行都是生命的型態,沒有意外,都在胸中。

每天,我們用雙腳延續昨日已經畫出好的那條生命線,興許上山下海,或者荷鋤躬耕,腳印就是一種表態,乘上時間便成為領地,只要還能呼吸,所有的悲歡離合都是無可取代的瑰寶,旅行中,生命自動更新。

存在的空間是一種美,不存在的時間也是一種美。我們可以放慢腳步來品嘗空間,享受腳底和泥土的觸感,享受肌膚和異鄉的對話,那是只有旅行才能達成的拓展。我們也可以拉長時間來品味生活,讓一時一地的榮辱得失變得雲淡風輕,讓風雲際會的一次回眸成為天長地久。許多時候,我們要經過很久的時間和很多的事情,才會清楚曾經以為得如何如何,其實都不怎麼樣,只是我們當時不明白而已;許多在路途中只是偶一為之的小事,後來才知道深深影響著自他。

也許,我們只是遇到了一隻蝴蝶,沒有預期牠會引起大洋彼岸的一場風暴。也許,我們只是在春耕的陌隴之間犁到了一片龜甲,沒有預期會揭開了幾千年前的甲骨文。也許,我們踏出了與人相遇的一步,便成就了一生的因緣;也許,我們拒絕了一個無來由的要求,便埋沒了一場可能的富貴。

如果沒有走出去,春天不會把花送到眼前,如果我們只是停駐等待,山就會在經緯線外任雲飄任鳥飛,河就會在視野之外潺湲或奔騰,山與河就不會跟我們的生命有任何交集,生命就會欠缺一種訴說的動力和精采,每一個日出將會太過熟悉而失去神采,每一個日落也會太過日常而輕易忽略。想想,我們曾經命懸一線登上高山所看到的日出,曾經翻江倒海抵達的海天近處的夕陽,與那日復一日的街景門戶,有著多大的差距啊!

遠遊越山川,山川修且廣。旅途中每一個努力到達的地方都已成為過往,每一個想要抓住的時刻都已化作記憶,唯其留不住,故而彌珍貴。旅行或有數不清的疼痛、疼惜或傷疤,我們必須在旅行的過程和往後的歲月,把疼痛和傷疤一一剔除轉化,變成美好的果實留存。已經逝去的或想珍藏的,都已經無能為力,我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繼續前進,繼續旅行,以腳步,以呼吸,或以生命。

對許多人而言,每一趟旅途都是自我心靈滌蕩的過程,那是在既有的也欠缺的生命中疊上一片薄薄的風景,加入一滴風土人情的靈藥或精釀,讓生命在那段時間裡療癒或發酵,豐厚或飛揚。既是旅行,總免不了離情送別,援例的長亭短亭;也許只是瀟灑一日遊,也許客舍羈旅數日或天際神遊幾多年,難免少小離家老大回,心中無限感慨,舊國別多日,故人無少年啊!

旅行,就是一段人生,動也是靜;人生,不過一場旅行,靜即是動。生生死死,潮起潮落;舞盡雲散風流,歌罷桃李春風。


【當代散文】夏烈/舊雨浥今塵——奧本海默的聯想(下)
夏烈/聯合報
大黃蜂號航母在1944及1945轟炸台灣十一天的紀錄。右邊第五行是 Formosa,第七行香港也被轟炸一天。(圖/夏烈攝影)
又想到曾到舊金山灣的阿拉米達港參觀已除役的大黃蜂號 Hornet航空母艦,現在是航母博物館。艦上可看到承載飛機,甲板起落架,海軍官兵起居餐廳,飛行員起飛作戰前的戰報室。還看到1969年人類首次登陸月球返回地球降落太平洋,被大黃蜂號接應吊起的太空艙。記得首步踏上月球土壤的太空人阿姆斯壯說道:「這是我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One small step for a man, one giant leap for mankind.)那天我是在密西根州大的結構工程教授家觀看此歷史鏡頭。他和我同樣對文學有興趣,工程之外的文學暢談總是極為愉快,不能罷休。如今他已離世,一些談得來的朋友都走了,我也逐漸老去,何時會再遇到一位──還是遇不到了。

大黃蜂號曾對台灣轟炸多次,甲板下飛機庫牆上有一張掛圖顯示轟炸台灣的次數。記得台灣被標示為Formosa。基本上,台灣並未像廣島、長崎、小倉、新瀉、京都等被列入原子彈投擲候選名單。但是對台灣的一般性轟炸先是軍事目標,然後是港口及工業,1945年展申到城鎮市區。5月31日的大轟炸以台北市的總督府(今總統府)為轟炸集中點,周遭台銀、台大醫院、地方法院都被波及,重慶南路的第一女高(北一女)及南海路上的台北一中(建中)也吃了炸彈。北一女災情我不知道,但建中紅樓西側被炸得斷垣殘壁,我念書時還未清除,猜是國共內戰百廢待舉之故。數學傅禺老師的《建中養我三十年》書中提到一些野狗在那兒築窩。建中之前我念隔壁的台北實小,不記得實小有任何損毀。建中紅樓正對面是植物園國語日報社址的前「建功神社」,也不記得有任何損毀。我小學時常去此神社,因為先嚴曾是《國語日報》的社長及發行人。

轟炸台灣其實始自1938年,以蘇聯與日本是宿敵,所以蘇聯飛行員駕援華飛機轟炸台北飛行場(今松山機場),因那時日本海軍航空隊駐紮於此(日軍編制無空軍,戰機屬海軍或陸軍航空隊)。以後除美國外,英國、澳洲及墨西哥的空軍也曾轟炸台灣。墨西哥人因講西班牙語,所以曾有一隊空軍駐紮前西班牙殖民地的菲律賓。1944及1945的多次轟炸,在台灣共炸死六千多人。澎湖因有日軍設施,也遭轟炸多次。我服少尉軍官役於野戰第51步兵輕裝師,曾調防澎湖五個月,駐守過山水海灘及拱北嶺頂雷達站,倒沒聽耆老鄉親說過曾被轟炸的事,相信也沒什麼值得探討的,山的那邊就是墳墓,或是天堂。

彼時有許多戰爭,所以死亡不是陌生人。那些化為千風的孤魂,在白雲藍天飄逸。台北是我故鄉,曾在夢中見到過降雪的台北,大地一片銀白,無聲無息的雪花飄落,那豈是進入秋天最後旎旖的回憶。走筆至此,冬日即將到來,輕柔壓抑的情緒依然熟悉,觸景生情,心中感慨不已,但願人長久,台北故鄉爾後安然無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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