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一陣子，台灣某位學術界的大老，翻譯了一本國外的暢銷科普書。中文版出書後，雖然單價高且書如磚頭後，市場熱烈暢銷，在不景氣的書市中硬是開出紅盤。 只不過，或許是大抵人紅是非多，紛紛有好事者跳出來批評該書的翻譯問題。或許是該書翻譯的確真有值得斟酌之處，聽說出版社趁推出二刷時，做了不少修正。 圖書翻譯出問題，在台灣出版界並不算偶見。過去曾經有知名驚悚作家談寫作的書因為翻譯的太過糟糕，被一眾讀者串連起來向出版社抗議，最後逼得出版社承諾回收舊書並且推出新譯本，凡購買舊版的讀者，可以憑書更換新譯本。 另外，還有出版社因為漏譯問題，被批得滿頭包，最後抵擋不住輿論譴責，也承諾重譯。 本文不打算全面暢談翻譯書的問題，只想鎖定在「學術大師的翻譯」這個問題上，稍微做一點介紹與討論。我發現，輿論大多認為，是翻譯掛名者的外文程度差才導致譯本出問題，這其實是誤會了這些學術大師，也低估了學術大師的外文(與中文)能力。 且讓我們先話說從頭，談談學術界與翻譯書的關係。 雖然說，翻譯在台灣的學術界的地位非常邊緣(因為升等不承認翻譯的業績，許多學者不願為之，錢少又辛苦，還不能換升等積分)，只有少數對傳播學術知識有熱情的學者教授，願意投身其中。 我聽說過最認真且翻譯品質一流的學者，是政大的馮建三教授。他從回國任教之後，以每天翻譯兩頁的速度，陸續將其學術領域中的重要經典與教科書翻譯成中文版，嘉惠無數讀者。 願意投身翻譯的學者教授甚少，因此，當出版社發現某些學者教授樂意投身翻譯工作，總是先歡迎都來不及，且大多先相信學者教授的翻譯能力，很少會有質疑。 實際上，學術界也的確有一些教授，非常願意將自己專長領域的作品翻譯成中文，只是讀外文原典容易，等到真的要投身翻譯時，才知道沒有那麼簡單(好比說，翻譯《東方主義》的傅大為教授，也是自從親身投身整部著作的完整翻譯後，對於學術翻譯之困難有更深刻的了解，從此在討論學術翻譯的火力上，不像未翻譯前那麼的犀利)，特別是學術知識的翻譯引介，常常找不到對稱的中文字詞概念可以援用，必須靠自己的理解來創造發明新字彙。再考慮到學術原典解讀的人言言殊，翻譯品質的認定上就更顯困難。 再來談談少數對翻譯有濃厚熱忱的學者教授，是怎麼做翻譯的？當然不乏像馮建三老師那樣長年親力親為的投入翻譯工作的學者教授。不過，學術界還有一派，是透過分工合作的方式來生產翻譯。這一派的老師，通常會將必須翻譯的作品分配給修他的課的學生，每人認領若干章節，各自分頭去翻譯(我自己在求學時代便聽聞過不少這類個案，還有幸親身參與過)。 之所以將翻譯分給學生做，主要是學者教授大多行程滿檔，教學、演講、研究與會議之多，很難有時間坐下來，好好地把一本書從頭到尾翻完。讓學生承擔初譯的工作，可以替老師節省不少心力。此外，不少學者教授希望透過讓學生參與翻譯的方式，讓學生對此一學術領域產生興趣，便有了這套學術翻譯的分工機制。 通常的情況是，學生分頭翻譯完初稿後，由老師的研究助理，進行初步的統整與潤校，再跟老師以研討的方式，逐步審查與潤校翻譯，待老師確認無誤之後，再將稿件交給出版社。有一些學者知道此類翻譯分工可能出現的問題，是以也很大方地請出版社幫忙過目與修改。不過，卻也有一些學者明明使用分工方式處理翻譯卻又不願承認，加上要維護其學術地位，因此不許出版社修改其譯稿(只能圈點出有疑問處，再交由老師來確認)。 偏偏有些書，還是學者教授自行先取得外文書翻譯版權後，再跟出版社推薦，加上出版社是開門做生意，便常常變成老師說了算(即便編輯都知道某些書的翻譯的確有問題)，也只能閉一隻眼，讓此一有問題的翻譯書出版。 其實，出書的出版社未必握有該書的版權，某些書籍，出版社更像是編輯與發行代工，無法主導。 於是，市面上便偶爾會出現一些，知名學者大師掛名翻譯，翻譯水準卻差強人意，有待斟酌的作品。 當然，一本書掛上出版社的品牌出版，品質出了問題，出版社是責無旁貸的。善盡職守的編輯固然要力爭修改翻譯，直到可以出版的程度為止，出版社的老闆更要顧及出版社的品質信譽，以及讀者的信任，若明顯可見其翻譯狀況有問題，不應該因為譯者是學界大師，就怯於向對方主張修改，甚至乾脆放棄不出版。 雖然說，能得到學術大師之名加持的翻譯書，不只零售市場上的推廣行銷有加分作用，龐大的團購市場更是手到擒來。如若出版人明知道大師的翻譯是如何生產製造，卻又悶不吭聲的放水，出書之後出了問題，甚至毀其公司信譽，招受唾罵，只好一力承擔，也怨不得別人。 只不過，必須在此聲明的是，大師掛名的翻譯未必都是大師親自翻譯的，因此大師掛名的翻譯水準不佳，也真的不代表大師的外文或翻譯能力不佳，只是有太多外力因素使得大師無法在翻譯工作上親力親，而大師們又極度有推廣知識的熱忱，於是才出此下策，有此些令人感到遺憾的結果出現。 其實，閱讀爭議多的中文翻譯書也不是全無好處的，這將會激勵有志理解學問者找原書來讀，或許竟能同時領略學術本身的樂趣之餘，還能讓自己的外文實力大增，從此不必仰仗翻譯書來認識國外最新的學術知識，豈不也是因禍得福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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