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5日 星期日

【文學相對論】劉克襄VS.隱匿(四之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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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劉克襄VS.隱匿(四之四)生活
郝譽翔VS. 吳億偉/真實與虛構,包容與正義
凌性傑/台灣男孩 台灣女孩
幾米/空氣朋友
人文薈萃 【台積電文學沙龍】劉克襄、隱匿/鳥人.貓奴.詩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劉克襄VS.隱匿(四之四)生活
劉克襄、隱匿/聯合報
曾在一個夢裡,我不確定是上帝或佛祖,表示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換成另一種更好的人生,而我的答案是:我不願意。因為,這就是我的人生……

隱匿:

之前三個主題我都喋喋不休,現在輪到談生活了,我想這下我只要搬一張板凳,坐下來聽就好了。

我的生活非常無聊,沒有美食和旅遊,當然也沒有購物,我的衣服大多是開店前買的,新衣服多是朋友發胖後給我的。每天往返於家裡、書店和動物醫院之間,最大的娛樂就是沿著河岸步道走一大段路,看著永恆的觀音山和倒映在河面上的雲影,夜鷺呆立於浮木上,隨著河水漂往出海口……這些尋常的風景,無數次地療癒了我。

相對來講,克襄大哥的生活真是豐富到讓我瞠目結舌!我一時也不知該從何問起,你想先講什麼呢?我的板凳已經準備好了。

劉克襄:

假如不出門遠行,我在台中的生活如和尚撞鐘。

早上固定寫稿,中午時經常騎單車去跟母親用餐,有時會繞遠路去市場,買她喜歡的果物。吃飯後,再回家手繪插圖。植物動物皆好,最近再度迷上座頭鯨,一直透過素描,捉摸其神態。我用半開的素描紙草繪,一頭鯨要花兩天時間,才能暫告一段落。

夏日草木葳蕤,插圖畫累了,我會走到前面的小花圃修剪花草。那是一座四樓小陽台,約莫十坪,成為我跟野外自然持續互動的平台。縱使維護不到一年,那兒已有許多動物出現。若是以此小小環境作為觀察內容,似乎都可寫本園藝之書。

當自己擁有一菜畦要照顧時,角度和視野委實都不一樣了。

平常喜歡的鵲豆,現在成為痛恨的對象。不僅生長快速,絨毛粗硬,修剪時容易傷到皮膚。等它秋天開花結果,我決定跟它道別。

晚上我固定花半小時到四十分鐘跑步。以前在運動場,但空氣太糟糕,只好移到室內。跑步讓我充滿信心,摒除許多不快。體力保持,寫作、繪圖和園藝都能勝任。

隱匿:

這種和尚真羨煞人也!其中我最羨慕的就是綠手指了,因為我是個黑手指,種什麼就死什麼,即使我沒弄死它,貓咪們也很樂意幫忙,所以露台上的盆栽多數都成了貓砂盆。

我的生活總之就是賣書、結帳、包書、跑郵局寄書,此外還要經營書店粉絲頁和部落格、編輯書店出版的書,為了貼補家用,也接一些稿子,然後每天要作飲料給客人喝,還要陪客人聊天等等。

但其實,我最大的工作量應是照顧二十幾隻貓。我常開玩笑說,其實我開的不是書店,而是貓店,我和書店老闆算是不同部門的主管(或說是奴才?),財務獨立、各司其職,對彼此的業務不太熟悉。

清貓砂、每月換貓糧和罐頭,都是小事,貓咪若生病,花的時間和精神就多好幾倍。舉例來說,為了勸一些泌尿道有問題的貓多喝水,我用盡各種花招,有時還得把水碗捧在手裡求牠們。或者要讓怕人的病貓吃摻了藥的罐頭,這時我要裝作若無其事,在牠即將通過的角落放食物,然後退到遠處偷窺,要讓牠以為是自己發現的美食,牠才肯吃,同時還得阻止其他貓咪搶食。

更不用說給街貓結紮了,書店貓太多,要抓新來的貓,根本無法使用誘捕籠,因為進籠的一定是那幾隻毫無警覺的,絕不會是我要的那一隻!為此,我學會了抓貓的十八般武藝……不過,寫到這裡,我警覺到自己該住嘴了,如果再繼續講貓下去,非得再用掉五千字不可。

劉克襄:

我稍微提一下狗好了。

我有兩位狗朋友,一位住在第五市場某間園藝店,叫大牛,是隻阿公級的鬥牛犬。牙齒剩下不到兩顆,舌頭彷彿彈性疲乏,經常大半垂在外頭。牠喜歡搭主人的摩托車,但經常摔出馬路。還好車子很慢,另外大牛皮太硬了,好像沒什麼傷痛的知覺。我每次去買東西,經過時都會探看一下。

還有一位在台北深坑山區,那是我常去的山村,可以學習許多農事。阿豹就住在那兒。山村裡的土狗都以兇悍著名,牠卻是一隻害羞沒有信心的土狗。友人才說要幫牠植入晶片,牠就嚇得躲到房子裡不敢出來。等注射了,又挫敗地離家出走三天。現在大家都給牠安慰,如今信心才逐漸回來。

生活裡有這種夥伴,好像快樂許多。前些時楊南郡在世,我去醫院探望,兩人回憶山居的時光,最興奮的便是談到某一部落的友人和他們的動物。如此細數,彼此似乎都有不少各族的好友。

我們咸信,垂暮之年,有遠方山區的友人可以懷念,而且帶來祝福,真是美好的人生。年紀大了,去遠方旅行,已經不再是看風景,吃什麼食物,而是拜會這些老友。

隱匿:

十年來,我很少遠遊,偶然幾次到東部或南部小旅行,體力很差的我竟受盡折磨!不是一路暈車嘔吐、脹氣腹痛,就是吃了很多藥之後,依然徹夜失眠。更可怕的是,幾次出遊回來,竟都有貓消失或死亡,真讓我膽戰心驚!從此失去了出遊的興致,到現在,竟也頗能享受這樣的生活。

後來我開始感到懷疑:會不會這一切,其實都是陰謀?可能冥冥中有什麼力量,希望把我困在此地,所以作了如此的安排?祂讓我又窮又病、也不聰明,還是個大路癡。在諸多限制之下,我變得像貓一樣,只在自己的地盤上活動;也像植物一樣,扎根於此,成為書店和街貓的義工和朋友。以它們為重心,在它們身上體驗我自己的生命經驗,並且將這一切,化為詩。

也曾在一個夢裡,我不確定是上帝或佛祖,表示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換成另一種更好的人生,而我的答案是:我不願意。因為,這就是我的人生。為此,我常想到西蒙娜.薇依的一句話:「限制,是上帝愛我們的證明。」

劉克襄:

呼!本來以為這個議題最容易對談,突然間,覺得每個字都不容易寫。至少到目前,我停頓了四、五天,還不知如何做最後的結尾。

談生活,真的比種菜除草困難許多。生活之大不易,並非物質的短缺或簡約,而是很難在城市裡找到合宜的論述,讓自己擁有更多快樂。

回到一個我最喜歡的小旅行模式,假日時固定從自己的城市出發。前幾日,搭火車到集集,發現有一農夫市集。很高興集集有此公共空間,讓遊客和在地物產有更深入互動。過去我對集集的印象,始終停留在綠色隧道和陶窯。我在那兒買了不少食蔬,但最興奮的是認識了老鼠瓜,以及販售此果物的老闆。我買了五條老鼠瓜,這是一新興的夏季時蔬,可能是蛇瓜的變種。

回家半途遇到友人,分享兩條。當晚削了一條煮食,比絲瓜清脆,甚感興奮。我怕一下子都吃完,趕緊利用晚上素描,一邊想像著它開花時的模樣。三小時後畫完成,有種徹底認識它的親切感。隔天,還把種子撒到花圃,希望能長出瓜苗,明年夏日有瓜果可食用。

這一旅行習慣維持了十年,我常去外頭買奇怪的果物回來研究,素描,兼以煮食。若是看到動物,便尋找相關圖片,加以比較、對照。我喜歡這種採集風物和繪畫的過程。如果這輩子最後能這樣度過,我會很感謝老天。


郝譽翔VS. 吳億偉/真實與虛構,包容與正義
侯延卿/報導/聯合報
八月分「星期五的月光曲」由郝譽翔和吳億偉朗讀,郭強生主持。

2000年郭強生初到東華教書,人生地不熟,只認識郝譽翔,舉凡開課、研討會、畢業生口試……無論大事小事,郭強生感激郝譽翔傾全力協助。而當年就讀花蓮師範的吳億偉,每周前往東華旁聽郝譽翔的寫作課程,其文采深受郝譽翔讚賞,多次向郭強生推薦。三人結緣於花蓮,也因此,吳億偉出版《芭樂人生》一書時,郭強生和郝譽翔皆樂於為他作序。

郝譽翔的小說《逆旅》與散文《溫泉洗去我們的憂傷》將同一段歷史用兩種不同的方式書寫,兩書相距大約十年光景。二十八歲左右寫《逆旅》時,除了感情豐沛,還有年輕人企圖嘗試各種寫作技巧的實驗精神,所以採用小說形式寫她的父親,其中摻雜了很多虛構與想像;到了四十歲之後,她覺得真實的人生其實比虛構更戲劇化,是以想要屏棄一切眩目花招,老老實實地去看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目前正在德國攻讀博士的吳億偉,則是因為喜歡文學,花蓮師範畢業後,賠了三十多萬公費,到《自由時報》工作。雖然當國小老師也可以繼續寫作,然而那個時候的他,總覺得若不賠公費,就會賠掉自己的人生。後來他進北藝大碩士班研究晚清畫報中的戲劇圖像,得知德國海德堡大學正好有許多關於報紙的研究,當完兵便開始申請,不滿三個月,他已人在德國了。對於人生的多次轉折,他說,每次做決定前皆有深思熟慮,但付諸執行時則全憑一股衝動。

朗讀結束之後,觀眾發問踴躍,有人問郝譽翔既以散文來寫父輩的時代,但1950年她尚未出生,如何建構場景細節與刻畫人物心情?對於省籍問題又如何看待?

郝譽翔自幼不斷聽大人描述過往,尤其阿姨的敘述栩栩如生。散文經常會有「出位」的寫法,借用詩、戲劇或小說的技巧,《溫泉洗去我們的憂傷》雖有某些人物的感受是想像出來的,但事件皆屬真實,並非捏造。至於省籍,郝譽翔從小跟本省籍的外婆看布袋戲、歌仔戲,雖然姓氏與籍貫都屬山東人,但政府開放大陸探親後,陪爸爸回山東老家,又覺得自己的成長背景根本就是本省人。

郭強生感嘆,血緣是無法改變的,原本也不應該成為問題。在美國,一個人可以同時是義大利人、愛爾蘭人或來自任何地方,但仍是美國人;即使移民第三代、第四代,也不會說自己是美國公民就不是義大利人、不是愛爾蘭人……台灣卻有些人藉由移民的先後次序,一直惡意操弄族群對立。

德國有沒有類似的問題呢?吳億偉說,在德國打開電視常會看到二戰的紀錄片,德國人勇於面對過去,以免重蹈覆轍。然而德國新納粹主義仍再度興起,四處座談、示威。有一次在海德堡火車站,反納粹團體把新納粹分子圍在車站內直到後者離去。對於這種驅逐種族偏見的做法,許多人歡喜於正義得到伸張;但也有人反思,若只要你能號召一群人即可剷除你不喜歡的意見,其實是危險的,何不採取漠視的態度,讓他們自討沒趣就好?

今夜從個人聊到歷史,然而歷史終歸是人的故事。郭強生以多年研究西洋文學的專業角度來看,用虛構的手法,描寫生命最真實底層的恐懼與羞恥,是西方許多感人的、重要的文學作品的特質。至於書寫自己的不堪,並不是要揭瘡疤,而是懷著誠意去呈現自己的生命情境。


凌性傑/台灣男孩 台灣女孩
凌性傑/聯合報
命運是一支神奇的路標,彷彿告訴我們,活著的意義只有勇敢活下去才能知道……

2010年春天,我與高中同學兼大學同學V重新聯繫上。這都多虧我的學生香蕉弟傳來消息,他說有個人很像我散文集《燦爛時光》裡所描述的V。而且就像我文章裡的預言,V的生理性別已經從男變女。香蕉弟熱心提供V的臉書頁面,我一看相片就確認那是故人,五官輪廓依舊,只是髮型名字更改。暌違斷訊十五年,我們的男孩歲月早已一去不返,無法盡數的中年哀樂迎面而來。

2009年開始使用臉書之後,找回很多早已失聯的師友學生,記憶跟現實形成一條又一條的超連結,每一次連結都足以成為一段故事。那時我的本名被社群網站視為假名,遭到停權好幾個月,提供身分證件影本申訴皆無效,把姓名中間那個字去掉之後才恢復使用權限。世間物事真真假假,變化本來難測。眼見尚且無法當真,何況虛擬世界。

然而,V的出現是真的。立刻發訊息給V,讚她貌美更勝從前。V迅速回應:「哈,終於被你找到了。你變得更帥了,不過應該還是沒有長高吧。」我說:「謝謝,本人在認識你的時候就已經停止發育了。」幾番訊息往返,跟V約好見面吃飯,一起去拜訪高中時期一直照顧我們的葉老師。

1990年進高中就讀,V生理性別還是男性,但很喜歡我們喊伊美女,亦頗以此自得。彼時尚未開發出性別歧視這類新穎的詞彙,而我們與伊的相處於今看來確實是相當政治正確的。南台灣晴朗明媚的日子居多,伊每天縮腹夾臀挺胸昂昂然走路,妖嬌婀娜得很。中午用餐時段,伊在廣播社主持節目,嗓音甜美溫柔曾讓許多人誤會是音樂班女生。

那是滾石飛碟崢嶸較勁的年代,也是台灣流行音樂的黃金時代。一般電台廣播節目有的橋段,我們的校園廣播通常也都有。高中生的苦悶需要一個出口,廣播裡的聲音與我們的心事相互呼喚著,也讓所有尷尬的祕密找到知音。社團學長寄校刊給中廣深夜節目主持人李文瑗,後來真有一集節目專門朗讀我們校內文學獎作品。青春的靈魂異常敏感,尤其能體會不被理解的悲哀。但或許對某些人來說,被深刻理解也是一種悲哀。我們的校園日常裡有紅樓巍峨,有大大的標語自強不息,有青空驕陽、好樹扶疏,有一陣陣風吹,也有令人未忍逼視的陰翳。

V對著麥克風朗讀聽眾來信,根據聽眾來信點播歌曲送給老師或同學。在廣播裡被祝賀生日快樂的人,接下來可能就是拖去阿魯巴,這每天午間反覆出現的少男性嬉遊,歡樂氣氛一如嘉年華會,才不怕什麼禁令與懲罰。我懷念那還沒定型的青春──被定義的事物沒那麼多,對未來的擔憂是那麼少。說不出口的事,可以用身體去做,也可以交給流行歌曲來代言。透過擴音設備放情歌,V最喜歡的是周慧敏、林隆璇對唱的〈流言〉。只是在解嚴之初,主體意識明確、敢於做自己的人,可能都要活得比別人辛苦些,一方面要支撐內在,一方面要外受質疑與流言。我看見V在國文課本扉頁慎重端整地抄錄〈流言〉歌詞,也算是一種自我惕勵或慰藉吧。

與V通訊結束,我撥電話問教我們國文的葉老師,還記不記得V?葉老師說記得啊,當年那個喜歡編織的孩子。雄性氣味滿溢的南方校園裡,V一有空就俐落地織起毛線圍巾,希望能將之用為愛的獻禮。葉老師當時不知道也沒過問V編織的理由,然而我是知道的。伊那時喜歡黑黑瘦瘦的S,想在高三上學期的聖誕節前把圍巾送出去。S常跟我混在一起講些沒意義的話,我直覺他們倆不會有結果,但也不敢跟V說。籌謀許久,V挑了一個溫暖的中午時段,約S在甫落成啟用的藝能大樓頂樓說話。藝能大樓平時很少有人上去,我猜想V平時就躲在那邊上廁所或是換體育服。青春期的V可能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吧,於是無法跟我們進同一個廁所,也無法在教室裡跟大夥兒一起換衣服。男校學生私底下抱來抱去摸來摸去是常態,總熱中於開一些跟性有關的玩笑,可我們班同學在言語肢體方面倒是從未冒犯過V。也許是因為V的心中藏有一套玉女心經,伊早就練好武功護衛著自己的冰清玉潔。

藝能大樓頂樓的會談結果可想而知,S婉拒了V,留下V在頂樓獨自捧著圍巾撲簌簌流淚。高三畢業前的最後一篇作文,V用掉一本作文簿,鉅細靡遺地記下三年裡刻在心裡的幾個名字,以及那些得不到回應的告白。葉老師有個柔美的名字,可是見識胸襟不讓鬚眉。她的開闊與柔軟,讓我們這些性情各異的男孩長成自己該長的樣子。葉老師回應V的文章,說伊選擇了一條辛苦的路,無論如何都要勇敢。我猜想,被造物者裝錯身體的V因為這樣的鼓勵,才得以度過往後許多的生死交關。在那封閉保守的台灣社會,V的自我一定是被壓抑甚至是被攻擊的。還好能遇見葉老師,願意傾聽理解,讓易碎的青春擁有一線生機。葉老師一定想不到,這份支持可以陪伴一個人那麼久,讓一個人有能力選擇重生。

約定見面的時刻到來,V出現在我眼前,已然經歷過毀滅,並且獲得了重生。V駕車到左營高鐵站接我,戴著太陽眼鏡,輕輕甩動長髮,對我熱情揮手。待我上車,她一按鈕就把敞篷跑車頂蓋掀開,陽光跟著我們沿途奔跑。V載我去漢來飯店湖畔餐廳吃飯,說起那個最重要的決定。

三十歲那年,V對自己那根多餘的尾巴厭倦至極,厭倦到幾乎連生命都可以棄置。也為了一份盟誓,伊要用一副完整的女身嫁給苦戀多年的男友。趁著學校放暑假,便在母親陪同之下,飛去曼谷最頂尖的性別重置手術中心,換回最真實的自我。性別重置手術,又叫性別矯正手術,俗稱變性手術。V的母親送伊進手術室前說:「媽媽對不起你,把你生錯身體了。今天,媽媽要把你重新生出來。」在母親細心照料之下,V術後恢復得很快,想要的都有了,不想要的都沒了。一回台灣立刻換發身分證件,並且到高中母校重辦畢業證書。V很得意地宣告,伊是雄中第一位普通班女生(我們當年在學時,雄中已經招收音樂班女生,早已不是純男校了)。

回到現實,伊說日子當然是艱辛的,就像一青窈所唱的〈請接納我〉那樣。我以為夠勇敢的V,原來還是在意他人眼光的。我對V說,葉老師一定會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我們買了飯店裡的甜品帶去月光山給葉老師,報告各自的人生故事。高談轉清之際,V很自傲地挺出雙峰,請葉老師觸摸品評質感如何,一邊對我說道,愛人以外的異性不能摸。我戲謔地回應,幸好我無福消受。

月光山別墅裡的小閣樓,葉老師為我們鋪床,中間用枕頭分隔兩人的身體,以示男女有別。V睡前拿起鋼筆寫日記,傾訴自己的生活刻痕。伊與男朋友分隔許久,期待重逢時一本本日記可以成為愛的獻禮。V渴盼在北海道水教堂舉行婚禮,那曾是歌手梁靜茹拍MV的地方。V跟我提到,成為女人之後伊去找過S,後來受邀參加S的婚禮。時間久了,S的妻子與V交情愈篤,變成那種可以互借睡衣穿的姊妹淘。命運是一支神奇的路標,彷彿告訴我們,活著的意義只有勇敢活下去才能知道。月光山一聚之後幾年,V在島嶼南方小鎮教過的一個學生北上到南海學園讀書,成為我導師班的學生。

與V的相遇,宛如經歷一場幻術。她從小抵抗這個社會給予的名稱,只追求自己認定的美麗。鶴見俊輔在《幻術的世界》裡提到:「名稱是社會賦予的。但是,它只是權宜之物。必須始終由尚未被賦予名稱的狀態開始,自己去進行新的思考。」自己的生存,本就無須他人來定義。只不過,集體目光建構出的地獄,每每傷害了生存的尊嚴。身分證上,V更改過的中文名字非常女性化,伊為自己取的,巧的是跟我的學生陳為廷剛好三個字都同音。但我實在無法欣賞陳為廷穿女校制服的樣子,頗覺那是對女裝的侮辱。畢竟,不是每個台灣男孩都可以順利變成台灣女孩的。


幾米/空氣朋友
幾米/聯合報
空氣朋友

  人文薈萃

【台積電文學沙龍】劉克襄、隱匿/鳥人.貓奴.詩
本報訊/聯合報
朗誦作家:劉克襄、隱匿

主持人:林德俊

時間:9月30日P.M.7:30-9:00

台積電文教基金會、聯合報副刊、孫運璿紀念館/共同主辦

地點:孫運璿科技.人文紀念館(台北市重慶南路二段6巷10號,捷運小南門站3號出口)

免費入場,歡迎聆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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