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霧峰,一不小心就會走進電影的場景裡。離家不遠的光復新村,為舊省府員工眷舍,荒廢多年,近年由政府輔導青年創業者進駐,發展成中部知名文創園區,假日經常湧現人潮。棋盤式街道,家家戶戶皆有院落,老屋井然、老樹成群……光復新村為台灣戰後第一個成功落實「花園城市」概念的自力造鎮範型,此處領先台灣其他社區的生活設施,包括雨水和汙水下水道分流系統、自來水系統、淨水廠、電纜地下化、道路分級、圓環等,堪稱當年最先進,因此得到「台灣第一村」美名。
不過光復新村最具大眾魅力之處,並非其博物館級的聚落規畫,而在於它的「好拍」。林蔭大道下,紅色磚牆、樸實瓦房,加以文青時尚的布置、社區藝術的妝點,令這裡成為婚紗、Cosplay、影視戲劇的取景勝地,連尚待修復整理的廢墟都是寶,滿足不同的外拍需求。
曾聽從前住在光復新村的友人吳東明聊起當年還很青澀稚嫩的金城武和林志穎,就在和平路19號的院落上演追逐戲,那是1995年上映的電影《校園敢死隊》,劇中女主角正是此時既製作又演出《華燈初上》而受到熱烈注目的林心如。村落裡也有文學改編電視劇《一把青》的重要場景,吳東明帶我走讀他的家園時,手一指便是楊謹華飾演的師娘開啟新生活的那扇門那扇窗。還有許多其他眷村影劇讓光復新村走進虛構敘事的畫面裡,有趣的是,光復新村是高級版的公務員眷舍,並非戰後臨時安置大批遷台國軍官兵及其家屬的竹籬笆眷村,大概北部仍保留眷村味的場景已難覓得,劇組遂南下尋景,竟在中部的公務員眷舍找到了軍眷村的時代氛圍,所以有一段時間走進光復新村,會看到紅磚牆外覆上竹籬笆的「布置」,其實這不算光復新村的「實景」呵。
霧峰適合擔任電影場景的可不只光復新村,歐風建築羅列的亞洲大學校園,也是偶像劇的拍攝熱點。霧峰林家古宅群,則是古裝劇組極其珍愛之景,其中的宮保第是清代官宅,公共電視新創電影《疑霧公堂》拍的就是霧峰林家族長、清代台籍將領林文明被官員斬殺於公堂之上的歷史疑案。因為有了保存至今的「實景」,使得此片省去了動輒百萬、千萬的搭景,更何況,古蹟實景之精雅細膩,再怎麼逼真的搭景和後製也難以企及。文化資產的保存、修復,其價值與意義盡現於此。
霧峰果真是一座電影之城?2019年啟用的中台灣影視基地,擁有全台最大攝影棚,亦有領銜亞洲的造浪池和深水池。此強調水特效的影視基地就設在霧峰桐林山腳下的吉峰里,吉峰舊稱北溝,曾經的北溝故宮隨著文物北遷而走入歷史,然而這塊文化寶地並未因此退場,1974年台灣省電影製片廠遷至這裡,並於1988年改組為「台灣電影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台影」,北溝一度成為台灣電影的生產中心之一。1990年台影在片廠基地成立「台灣電影文化城」,為台灣首座以電影為主題的遊樂園。台影文化城在921地震前便已漸漸沉寂,更因地震損毀而永遠關閉,園區擠滿影迷一睹明星丰采的場景,徒留追憶。
霧峰作為一座電影之城的身世,也如電影般十分戲劇化,起起落落,峰迴路轉。三番兩次思索電影和一個地方的關係,令我觀賞影視作品時,漸漸把目光投注到人物背後——正是那些有血有肉的實景,給了看似虛構的電影無與倫比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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