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撰文:曾浚洋/換日線校園大使
背影一身大黑墊肩西裝外套,轉過身來裡頭卻藏著露出膚色的網格上衣,胸前掛著心型紅寶石項鍊,正經之中帶點「衝突感」。他是歌手、詞曲創作者 HUSH,今(2022)年 7 月剛以〈衣櫃歌手〉入圍並蟬聯兩屆金曲獎最佳作曲人獎。
不少人對 HUSH 的認識始於 2011 年,發佈於 YouTube 的「StreetVoice 冬季選集微電影」MV,當時,HUSH 憑藉〈波希米亞〉一曲打響名號。
近年來,HUSH 也跨出獨立音樂圈,相繼替徐佳瑩、孫燕姿、孫盛希、蘇慧倫等知名歌手創作詞曲,包括〈尋人啟事〉、〈克卜勒〉與〈安和〉等歌都出自其手,豐富的合作經驗也被戲稱像在「集郵」。
「哲學系」歌手的創作起點
說起創作的起點,HUSH 提到高中時曾參加熱音社,在高一、高二時接觸了樂理及樂器。18 歲那年,陳綺貞在魔岩唱片出道發片,這是 HUSH 開始創作的啟蒙。
當時魔岩較多搖滾風格的歌手與樂團;有別於如此的一貫作風,畢業自哲學系、總一個人彈著木吉他的陳綺貞,對 HUSH 而言就像是魔岩的天使,「那時受到陳綺貞的吸引,覺得她自己彈吉他、自己創作的『文青女神』形象很特別。剛好自己在樂器方面摸到一點皮毛,就覺得能試著寫寫歌。」
高中畢業後,進入大學階段,HUSH 最早就讀真理大學的英美語文學系。他笑談因為姑姑是英文老師,從小就開始學習英語,再加上當時年輕氣盛,覺得自己英文程度不錯,索性將時間、心力都投注在玩樂團上。最後荒廢了學業,也因此被退學。
「當時的心態比較像是在做一種抗爭。我不想畢業去當兵,只想要繼續玩音樂。但其實那時對於如何往音樂圈邁進沒有頭緒,也沒有門路。」
校園是一張保護傘,學生們被允許暫時不顧就業與兵役,只管把青春用盡,並努力成為自己。為了延續學生身份,HUSH 考進了臺北大學社會工作學系;雖說對音樂之路感到迷茫,但在北大的兩年,HUSH 仍短暫進入了華研國際音樂擔任詞曲創作者。
離開臺北大學與華研後,HUSH 曲折的大學之路到了最後一站:輔仁大學哲學系。「當時一進到哲學系就覺得:『哇!真是大開我的腦洞!』」HUSH 認為,對音樂與詞曲創作而言,哲學是一項非常好的工具。
「當時在眾多東、西方的哲學論點中,找到了撬開自己大腦的螺絲起子,這對我在音樂創作上很有幫助,僅僅只是拿著一把小工具,就開始去鑽研寫歌。」不過話鋒一轉,HUSH 接著大笑分享,「但因為家住得離輔大太遠,每天都懶得上課,就被當掉,最後也沒有畢業。」
開始被聽見──正式步上音樂之路
無論如何,大學期間累積的創作底蘊,在離開輔大哲學系後仍獲得了萌芽,大約 25 歲時,HUSH 開始在「海邊的卡夫卡」工作。這是一間與村上春樹小說同名的音樂藝文咖啡館,由 1976 樂團主唱陳瑞凱(阿凱)創立經營。
「海邊的卡夫卡」平常是咖啡廳,到了週末則會化身為 Live House 音樂展演空間,「那段時間阿凱很照顧我。有天我說我想要表演,他馬上答應,直接開始排時間。當時的他連我的 Demo 都還沒聽過。」這是 HUSH 第一次正式發表作品。
有了幾次表演經驗後,阿凱也鼓勵 HUSH 將創作上傳至音樂社群 StreetVoice(街聲)。就這樣,他的作品開始慢慢被聽見,一切漸漸上了軌道。
後來 HUSH 與相信音樂簽約,正式開始了夢寐已久的音樂之路。一路以來,除了累積兩張專輯、6 首單曲外,HUSH 更為人熟知的是他豐富的詞曲創作,多次為其他歌手量身打造音樂作品。其中,替蘇慧倫作詞、作曲的〈安和〉,更拿下了去(2021)年的金曲獎最佳作曲人獎。
詞曲創作:一門「附身」的藝術
要替另一個與自己性別、生命經驗完全不同的歌手寫歌,無疑是一大挑戰。對於創作過程中如何將自己代入並投射至其他歌手,HUSH 認為,替別的歌手寫歌時,他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掏空自我」。
首先,他會將自己的個人感受給挪開,透過對方的角度看世界,幾乎像是「附身」在對方身上。「以蘇慧倫的〈安和〉舉例,她隔那麼久沒跟大家見面,我於是開始設想,她從過去的玉女歌手形象,到現在已經為人母的情境狀態。」
幫不同的身份、性別寫歌,其實有很多外在因素的「紅利」可以使用。比方這位歌手的生命經驗,就可以讓我去想像、去揣摩;當能真正地站在對方的角度為他/她想,把感官掏空、去認識對方,就可以套入到另一個角色之中。
從〈衣櫃歌手〉談壓抑與解放
今年,HUSH 再以〈衣櫃歌手〉一曲連霸金曲獎最佳作曲人獎。由於 HUSH 的同志身份,許多人自然而然地認為這是一位「出櫃歌手」在唱〈衣櫃歌手〉,但 HUSH 和我們分享,這首歌的性別意味其實沒有那麼強烈。
「〈衣櫃歌手〉的歌名發想於三級警戒期間,當時和朋友們在一個唱歌 APP 的虛擬包廂線上開唱,發現大家唱得比在 KTV 還要古怪、還要瘋──有些人可能會亂叫,有氧舞蹈老師在自己的房間唱一唱還會開始帶操。」
HUSH 進一步說明,「但同時,我也注意到一些人可能因為和室友、家人同住,沒辦法放開、放聲去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埋下了〈衣櫃歌手〉歌名的概念。」
當然,HUSH 也坦言,由他去書寫、詮釋這道題目,確實具有性別議題的玩味,儘管如此,「對我來說性別議題到這裡就結束了,我只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想要玩一點這樣的性少數議題;〈衣櫃歌手〉當然有這樣的意味在,可是對我來說,它可能只有不到 10% 的目標鎖定在『性別』上。」
「出櫃不只是同志專用的詞。」
大眾對於〈衣櫃歌手〉性別議題的想像,無疑是對應到 HUSH 出櫃歌手的身份標籤,當我們好奇問 HUSH 會不會對這樣的標籤感到困擾時,他卻表明自己並不在意標籤的內容。
「我是一個不排斥標籤的人,把『標籤』變成『招牌』反而是我更想挑戰的事,」HUSH 接著說,「近幾年在社群上,我們看見很多人試著奪回特定詞彙的主導權,去重新定義、翻轉原本的負面標籤。」對 HUSH 而言,標籤本身並沒有價值判斷,它甚至可以幫我們很快地去分類人群,但問題在於我們戴上何種眼鏡、濾鏡去看待標籤。
「比方說,有些男性會被罵『陰柔』,但陰柔可能是『細心』,這可以是一體兩面的。所以,我沒有特別介意被貼上『同志歌手』或『出櫃歌手』的標籤,我想要告訴大家的是:我是一個同志,但我也可以當歌手;或我是一位歌手,但我的身份也是 Gay。」而這兩種身份同時也能向大眾傳遞,所謂的「多樣性」可以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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