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肇宜/圖：蔡兆倫
海浪一波接一波的沖刷防波堤，看起來氣勢十足，誰知錄起來的效果卻和呼吸的聲音差不多。
傻蛋拍掉濺在頭髮上的水珠，一臉苦瓜相：「我們還是到防風林那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錄到鳥叫聲吧！」
騎車穿過碼頭，在濱海公路飆車五分鐘，就看到防風林了。我們將上鎖的腳踏車擺在路邊的大黃槿樹下，像探險專家，手裡拿著隨身聽，隱入以木麻黃為主的防風林裡。
光點斑斑的地面是軟軟的細沙，一踩下去，沙就跑進腳趾縫裡，還好我們都穿拖鞋，等一下脫掉抖一抖就沒事了。
「裡面好多垃圾，髒死了！」傻蛋皺著眉頭說。
「嘿！那邊有一個保險套，好噁喔！」
我們朝蛔蟲比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個用過的保險套黏在樹根上，旁邊還有兩團衛生紙，真是噁心到了極點。不知怎麼了，我的肚子突然一陣絞痛，大概是看到噁心東西產生的生理反射作用吧。
「我看我們分散開來比較好。」我說：「我剛剛看到那邊有一隻小鳥飛走，可能是被我們嚇跑的。」
傻蛋點點頭，「嗯！這樣好了，現在是九點十五分，一個小時後，我們在停腳踏車的地方集合。」
彼此揮一揮手，我緩步往左邊走，手指放在按鈕上面，準備隨時錄音。不到兩分鐘，我就聽到一唱一和的鳥鳴聲了，於是我按下錄音鍵，悄悄往鳥鳴的方向移動。
這一對不知名的鳥兒顯然正在熱戀當中，一來一往互訴愛慕之意，只聽見啁啾聲響個不停，讓我心裡一陣驚喜，佇立在樹下，連呼吸也不敢太用力。就這樣足足錄了十分鐘，兩隻鳥兒才突然拍動翅膀飛出防風林。
我心滿意足的鬆了一口氣，正想另外尋找新目標，誰知肚子又絞痛起來，緊接著是如狂風驟雨般襲來的便意，我心頭一驚，趕忙用力夾緊屁股，往外尋找隱密的場所解燃眉之急。
我快步走出防風林，看到前面約一百公尺處有一座水泥橋，橋下的涵洞口有灌木叢，於是我三步併作兩步，急急忙忙往涵洞的方向前進。
地點果然很隱密，雖然裡面有點潮溼，中間甚至還有一道涓涓細流，但一時也顧不了那麼多。我隨手折一截乾樹枝，打草驚蛇的鑽進涵洞裡，躲在約有半個人高的灌木叢後面，將隨身聽靠著涵洞壁擺好，迅速解開褲頭就是痛快淋漓的宣洩。
「呼！」我萬分慶幸的吐了一口氣，心想，再慢個幾秒鐘，鐵定會拉一褲子，到時候就糗大囉！
憑以前老爸傳授過的老祖宗經驗，我將乾樹枝折成好幾截，等一下可以用來擦屁股。就在折好樹枝的當下，突然有對話的聲音傳來，而且就在涵洞口的上面。我稍微探頭一看，斜映在涵洞外的欄杆陰影上貼著兩個人影。
「……絕對不會讓你失望，人和一船的貨我都安排好了，到時你們就往上報，保證人贓俱獲，升官發財絕對少不了你們。」
「你安排的那個叫火山的，真的可靠嗎？」
「放心啦……」我看到紅色的汁液滴滴答答的滴落在美人蕉的葉片上，「坐牢的安家費和一百萬補償金都已經先付給他了。他沒有前科，在裡面頂多蹲個兩、三年就可以出來，到時候又少不了他的好處。現在工作難找，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賺的了。」
「我那一份，還有我們所長那份，什麼時候可以給我？」
「貨在這個星期五晚上進來，我等一下看到李董時，會跟他商量看看，按照慣例，最慢星期五早上會給你們，到時候我再跟你聯絡。」
「一個人兩百萬，不能少喔！」
「咦！我進財仔跟你們合作已經五、六年，生意往來少說也有二十次了，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王仔，你也不是三歲小孩，我敢隨便唬弄你嗎？」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最近局裡氣氛不大對勁，甚至有風聲傳出來，說上頭不高興，在懷疑……」
「所以我這次才特別安排小CASE讓你抓啊！」我看到一截菸屁股畫了一道弧線，「一方面讓你建功，對上頭有個交代，一方面聲東擊西，大船平安入小港。嘿！一舉兩得。你爽我也爽！這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怎麼不擔心？你沒聽人說，暗路走多了早晚遇到鬼？」
「遇到鬼又怎麼樣？了不起我也幫你偷渡出去。」
「我是有家庭的人，哪能說走就走？」
「你這幾年少說也撈到一千萬了，老婆和孩子都不缺錢，有什麼好擔心的？」
「財哥，我王仔不像你那麼有辦法，黑白兩道都吃得開。萬一有什麼差錯，我的人生就完了。」接著，又一截菸屁股彈到涵洞外。
「安啦！有我進財仔挺你，一切免煩惱。對了，我還要趕去李董那邊安排一些事情，有進一步消息再跟你聯絡……咦！怎麼這麼臭？」
「我剛才就聞到了，大概有小孩子在下面大便吧！」
「人會不會剛好在下面？為了安全起見，你最好下去看一下。好了，我先走啦！」
看到人影消失，我趕忙撲地趴在灌木叢後面，儘管光著屁股，臉部離新鮮又冒著熱氣的大便只有幾公分而已，但我除了渾身抖個不停外，連大氣也不敢稍喘，心臟更是撲通撲通的跳，幾乎要從嘴裡蹦出來了。
過了有一世紀那麼久，我才從灌木叢的縫隙間看見一個人走到涵洞外，微低著頭往裡面匆匆瞄了一下，就離開了。
雖然有驚無險，我還是不敢動，生怕他會踅身回探，把我逮個正著。
就這樣，我幾乎把大便的臭味全吸光了，才改為蹲姿，用乾樹枝把屁股擦乾淨，小心翼翼的走到涵洞口，確定外面沒有人守候了，這才飛也似的往防風林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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