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身邊好多老同學都升格當奶奶。雖說現代人晚婚，可再怎麼晚，奶奶這個頭銜遲早還是會落到你頭上。當上奶奶之後，真的就有奶奶的樣子了。像對體重一向斤斤計較的阿珍，最愛叨念她那個抱獨身主義的兒子，我們聽到耳朵都長繭了，直到有天她止住了口，喜不自勝地分贈我們滿月油飯，連身材也「突飛猛進」，雙下巴跑出來，十足奶奶的架勢。而我們之中最不服老的筠，現在則是最盼望九個月大的孫子趕快開口叫奶奶，她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新身分。 筠喜歡蓄留長髮，經常不嫌麻煩地染到見不到一絲斑白才敢出門，她說自己最不能忍受染髮過後出現參差不均的色差，不僅像戴了一頂不合時宜的帽子，同時也暴露了老態。她還喜歡把頭髮紮成馬尾，穿著時尚，乍看之下與年輕女性無異，尤其愛聽別人誇她「一點都沒變」這類花言巧語，若有人眼尖識破在捷運上讓座，她還會悶悶不樂。
近日聚會，筠讓我們跌破眼鏡。她剪了一頭俐落短髮，頂著褪了色的布丁頭姍姍來遲，笑說在家逗弄孫子，把約會忘得一乾二淨，連口紅都來不及擦，身上還彌漫著孫子的奶臭味，「大家可別見怪。」筠漾出一臉甜笑，不斷對我們訴說小孫子有多麼黏她，「只要我抱，他就不哭。」一副有孫萬事足的模樣。小孫子還不懂得憐香惜玉，會拉扯她的長髮，所以她忍痛割捨；也因為逗弄小孫子的時間永遠不夠，她才沒空染髮。「雞皮鶴髮，全是歲月痕跡，算了，都當奶奶了，怎能不老？」現在的筠這樣自圓其說。
至於阿珍自認個性愛操煩，所以很難心寬體胖。兒子快要步入不惑之年仍不動如山，她幾乎要放棄希望了，去年初兒子才兩手一攤對她表示八字沒一撇，年底就蹦出個小孫女讓她抱，她開心得合不攏嘴，逢人便炫耀小孫女長得有多像她。雖然兒子媳婦沒跟她同住，但她寧可放棄清福不享，爭取白天當保母的機會，看著小嬰兒一暝大一寸，她自己也像吹氣似地胖了一大圈。
阿珍說，小孫女喜歡聽她的心跳，她隨時都像懷抱著一個暖爐，讓這個冬天一點也不冷。「當奶奶真的很快樂。」食髓知味的阿珍正鼓吹兒媳婦再接再厲。
老了，可以偶爾含飴弄孫，真好。彌補年輕時為拚事業、疏於照顧兒女的缺憾，也等於再返老還童一次。
截至目前為止，好像大多數老同學都很滿意奶奶這個稱謂，也做得相當稱職，也許這就是無情歲月給與即將步入向晚黃昏的我們，最溫柔的回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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