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於照顧對兒童的大腦會造成影響,以我的了解,我知道,要找出賈斯汀是否有潛力沒有發揮、還是無法繼續發育的唯一方法是,看看他在安全與可預測的環境下,接受一定模式的重複性經驗刺激後,神經系統是否有所發展。但是,我還不知道怎樣才是建構這種經驗的最佳方式。 不過,我知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減少加斯汀周圍的混亂與知覺刺激。我們將他移到小兒科加護病房的「個人房」,只讓少數必要的醫護人員與他互動。 之後,我們開始進行物理、職能和語言的治療。每天都會有一位精神科的醫護人員陪他,我也天天去探望他。 結果,賈斯汀的情況飛快地進步,一天比一天好,看起來比較有安全感。他不再丟東西和亂塗糞便,他開始會對人微笑,也逐漸能了解我們要他做什麼事情。我們發現,他從一起生活的小狗身上得到了一些社會刺激與影響;狗是非常合群的動物,群體中具有複雜的社會階級。有時,賈斯汀會像受到驚嚇的狗一樣地回應陌生人,小心地靠近、退後,然後再前進。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與我和幾位同仁慢慢建立起感情,甚至開始會和我們開玩笑了。例如,他知道「丟大便」會讓醫護人員抓狂,有一次,一個人給他巧克力棒,他就讓巧克力在手中融化,然後舉起手作勢要丟向我們。周圍的人員都往後退,他看到大家被騙,忍不住哈哈大笑,這種幽默感顯示他了解自己的行為對於別人的影響,也讓我很快地對他改變的能力燃起希望。 然而,起初同事們認為,我請物理治療師幫助賈斯汀站立、促進他的大、小肌肉的力量與協調性,只是在浪費醫療資源。但不到一個星期,賈斯汀就能夠坐在椅子上,在別人的攙扶下站起來。三個星期後,他已經能夠跨出第一步。 之後,再由職能治療師協助他控制細微的動作與基本的生活技能,例如穿衣服、拿湯匙和刷牙。雖然許多生活環境惡劣的孩子發展出敏銳的嗅覺,而且通常有嗅聞與舔舐食物和人的習慣,但賈斯汀特別擅長使用嗅覺,這應該是因為他與狗狗一起生活的關係。我們必須教他,不可以這麼做。 這段期間,語言治療師幫助他學習說話,讓他接觸幼時沒有聽過或說過的詞彙。他那曾經停滯、發育遲緩的神經網絡,開始會回應這些新的反覆刺激。他的大腦就像一塊海綿,渴望吸收它需要的經驗。 過了兩個星期,賈斯汀的情況已大幅好轉,可以出院並安置在寄養家庭。接下來的幾個月裡,他的進步驚人。他是我們在遭遇嚴重忽視的病童中,復原最迅速的個案,這改變了我對這種兒童的看法,其實他們是有潛力做出改變的,因此,我也對他們的預後抱持更多的希望。 六個月後,賈斯汀被轉到一個住在離醫院很遠的寄養家庭。雖然我們會向新的臨床團隊提供會診服務,但因為我們業務變得愈來愈繁忙,最後還是和他失去聯絡了。不過,我們在替其他有類似問題的寄養兒童看診時,經常談到賈斯汀的例子;他讓我們重新調整對於這類病童的評估與治療方式。我們現在知道,這些孩子之中,至少有些人可以比我們之前期望的還要有更大的進步。 賈斯汀出院約兩年後,一個小鎮的診所寄來一封信,是賈斯汀的寄養父母寫來告訴我們關於他的近況。他們說,他的表現一直都很好,很快就達到發育的里程碑,超乎大家的期望。他現在八歲了,準備開始上幼稚園。信裡還附上一張賈斯汀的照片,他衣著整齊、手裡拿著午餐盒,背著書包,站在校車旁邊。 信紙的背後還有賈斯汀自己用蠟筆寫下:「謝謝你,培理醫生。賈斯汀筆。」 我看到的時候,忍不住流下淚來。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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