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19日 星期六

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河上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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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河上光(上)
人文薈萃 蘇州行腳/蘇州半日
困惑者
慢慢讀,詩/虎父

  今日文選

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河上光(上)
蔡幸秀(北一女中二年級)/聯合報

第11屆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

這篇有文學上的質感,作者以小說偽裝的方式自我檢視,以河流作為隱喻,試圖尋找人格分裂、死亡、情慾的答案而不可得,尤其結尾寫得很好。──林俊頴

文中對光影與介質的描寫很美,如同微物之神,作者的早熟與才氣令人驚豔。──駱以軍

冬天的空氣侵蝕著她的喉嚨,並舒服地窩進去,因為那是一處溫軟的場所。若她能夠分神注意自己身體的不適,她會知道自己不能夠再繼續馳著自己的雙腿,在令人心情暗沉的白日裡奔跑。陽光彷彿因為曝光過度而氤氳了開來,從雲緣一路滑下那如同沉重棉絮的沉悶。大抵就是那種使人失去了準則的荒謬陽光。

但她必須不斷奔跑,像一條河只能一直流動。她知道這段路是決勝關鍵,她只能夠贏,她被人如此告知。這段路很長,在這瞬間,她甚至覺得好像沒有盡頭,左邊是垂直的大路,右邊則是……她看不清楚,但她沒有分心太久,她仍然持續她的動作,進而錯亂了她的時空概觀。陡然,她被捉住臂膀,對方的指甲深陷她的肉,她驚呼,然後緩慢轉頭,她感覺自己被捉住的部分就像浸入熱水,躁熱不安而且痛苦不已,感官麻痺而失去作用。她從對方的表情感覺對方並無花費很多力氣追上她,對此,難以抑止的虛脫感蔓上指尖,她終於停下腳步,並面向對方,深深呼了口氣,裝作很喘的樣子,咳了很多聲,對方並沒有催促她,只是靜候在旁,以銳利的眼光細細審視她的一舉一動,至少,這是她的感覺。

「我……我……」她試圖開嗓說話,卻覺得喉嚨痛得如被魚刺劃破。她不禁想起了她和對方去看的畫展中,倒映在她眼球上的那幅畫。畫中的人物像,喉頭被針穿刺過去,畫得極為寫實,對方予錯愕的她一個解釋:這或許代表這人無法擇言而出,我看見他將全身的精力都投注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上。

「別急,慢慢來,妳為什麼要跑這麼快?是在躲誰嗎?」對方不疾不徐地問著她,聲調優美,她驚嚇而抬頭望了眼對方,對方的面部肌理仍然完美,嘴唇鑲嵌其上並彎曲成她所去過的每個海灣。對方將黑長髮束成馬尾,戴著金屬框眼鏡,她曾暗嫌那老氣。但她知道對方的眼睛並不會因為鏡片的阻隔而有所失去光澤。

「這……這,也不是。應該說,不是這個樣子的。」她低聲說,她知道自己暫時失去組織言語的能力。她看見對方提著一個麻布袋子,裡頭可能裝滿了書。她曾數次在同樣的地方暈眩過,只差沒有將槍口對準任何人。她知道自己正面向東方,但這件事實並不干涉站在此處的她。她再看了眼對方的眼睛,她突然有種自己做錯事情的感覺。

對方扶著她,她知道這是好意,但剎那間,當她發現自己想要甩開對方的手時,她被自己嚇到了。對方顯然沒有發覺在這數秒間她心理狀態的變化,她裝作小鳥依人,倚著對方邁開小小的步伐,她們的目的地本來就相同。對方似乎習慣她這樣將重量整個傾倒在身上,而不顯懊惱。她疲於整理自己內心仍然慌亂的心思,希望將之裁好。她仍在煩惱她的賽程,她不知道她現在算贏算輸。

「昨天、昨天這裡有社運……」她緩緩開口,以緊張而顫抖的語調,說出口的同時她自己便知道自己錯了,對方不可能不會察覺她的怪異。

對方噘著嘴點了點頭,那是對方慣常的俏皮表情,但她此時只覺得惡心,「對呢,我知道那個活動,占據了我們腳下到遠方。」對方隨意指著不遠處,代稱遠方,她順著指尖的弧形看過去那方向,東方,但她不自覺地看得更遠更遠,她隨之而來一陣暈吐感,彷彿整個世界突然打轉,她未曾知曉的那些聲音像顆瘤垂掛此處,發出噪音。她知道如果必須存在,他們勢必要投入自己的軀殼如同投入心力,但如果這仍然只是一個封閉的湖,而她只能作為岸邊的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抱持何種情緒與態度。

光昏厥在她的視覺上,拂過去。她剎那間以為是對方晃動的影子。但隨之,她發現對方仍然躺在她的右邊。那不過是她將醒的錯覺。她將自己的雙腿跨上對方的下半身,對方未醒。她嘗試以各種方式靠攏她的夢境,她將對方的瀏海撥到另一邊,她以舌尖輕觸對方的額頭,像蜻蜓點水。瞬間的酥麻將她的感覺從舌尖一路坍塌至喉嚨,她的瀏海遮掩她的視線,窗簾緊閉卻透著日光。她做出各種詭譎的表情,理所當然向著對方,有些甚至以淫猥來解釋都毫無問題。無奈她除了在煙霧瀰漫的場所外,不願再窺伺對方隱藏的任何一處細節。這是一首十二音列的歌曲,她想,她和對方。

她瞥了眼昨晚和對方用功的書桌,堆疊著計算證明與方程式,但都不是她自己的筆跡,對方一定不知道任何暗示,她又想。接著她褪下鬆垮的淺綠色的碎花睡褲和保守的白色內褲,開始撫摸她自己那叢生的陰毛,緩慢的,順從的,寧靜的,沒有任何激烈感情。像一顆懸浮的持續音,喚醒宇宙後仍然持續擴散。

那些過去被種植在她腦海裡的情感瞬間蔓延各處,她知道那些心情雜亂如麻,在荒蕪的地表延伸,她緩慢穿好自己的睡衣,再向另一邊,跨過對方的身軀,對方仍然熟睡而從仰臉轉成側臉,她覺得很有趣。

她的母親早已出門上班,這個月母親輪到了早班,總是六點便出門,但她未曾看過自己的母親身著白衣,她自己生過病時,母親確實照顧得非常周全,但當她一想到母親也不過就是用對待所有病人的方式對待她時,她無法坦然面對。她拉開窗簾,想像自己的睫毛落下陰影在她的眼瞼上,光誠實地滲入這個空間,她從未覺得光能夠那樣柔軟,她看向在夾縫中的城市一景,灰藍色的天空,和萎縮在整個天地一角的城市。密密麻麻而無法辨別。對方因為光亮太大而起身,「早上啦?」對方的頭髮蓬鬆,她從未看見對方的髮如此不整齊,她因此洋洋得意,對方繼續說:「天啊,是不是超過九點了?這實在太糟糕了,不知道為何和妳在一起,格外放鬆,就不小心睡過頭了。妳一定不敢想像,即使假日,我仍然七點就起床。」春風吹皺一池水,那讓她精神疲憊,她驚愕於對方的直接,恐懼又再度攀上她的巔峰,她希求一個墜落。

(上)


  人文薈萃

蘇州行腳/蘇州半日
鄭培凱/聯合報

〈蘇州行腳〉五之四

大年初三,安排了半日之旅,計畫得十分周密,要到蘇州走親戚,給老人家拜個年,順便到蘇州博物館觀賞文徵明大展的第二批書畫,然後到藝圃喝茶,憑欄看一池午後的寧謐。藝圃藏身在閶門內的文衙弄,是文徵明曾孫、天啟年間狀元文震孟始建的,遠離現代市囂,不通汽車,要穿過曲曲折折的巷弄才能走得到,因此也就沒有觀光團前來褻瀆。和園冶葉放一商量,他說藝圃地方好,不過下午有領導來參觀他的南石皮巷小園,得招待一下,好在領導只是蜻蜓點水,不會久留,到時再聯絡,可以稍晚來喝茶,共進晚餐。崑曲名家周秦聽說我來,更是大喜過望,說每年正月初三例有曲會,今年在滄浪亭,先來聽聽曲,然後再喝茶,不亦快哉。於是擬定了詳細的行程:從上海乘高鐵,十一點四十到蘇州,乘出租車去十全街,到同德興吃碗紅湯的蘇州燜肉大麵。十二點半到博物館,觀賞文徵明,一個多小時足夠,兩點到滄浪亭聽曲,點個卯,兩點半給老人拜年,三點十五分到藝圃喝茶,偷得浮生半日閒。

沒想到,事與願違,現實總是不肯輕易就範。我精心策畫的半日遊,居然一到蘇州就碰壁,撞了個頭暈眼花。同德興大門緊閉,上面貼了張紅紙條,「本店已放假,年後開張日,另行通知……」好個「另行通知」,氣吞河嶽,有魄力,有膽識,有派頭,是我見過餐飲業過年放假最牛的通知。沒辦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記得十全街一轉角,不過五十米之遙,有間小麵鋪,雖然不及同德興美味,也還可以。於是走向前去,一看,已經改為小菜館了,而且人山人海,擁擠到了馬路上,大呼小叫,比集市上叫賣還要喧鬧。心想,我千里迢迢來到蘇州,只想吃碗簡單卻地道的蘇州大麵,在二十分鐘之內完成第一項計畫,絕不能奮不顧身,對抗飢餓的群眾,把時間耗在午飯上。就想到十全街有家老蘇州,賣的是蘇州家常菜,趕緊折返回去,解決吃飯問題。

到了老蘇州,也是滿堂客人,問問要等多久,答曰今天不接散客。咦,這家飯店從陸文夫參與經營以來,我就時常光顧,少說也有二十年了,從來沒吃過這樣板起鐵面孔的閉門羹。沒想到過年期間,是這樣對待老顧客的。只好退入清冷的街道,尋尋覓覓,淒淒慘慘戚戚。還好靈機一動,想到往前再走五十米,在烏鵲橋街口有家麵館,或許還有溫飽的機會。走過去一看,沒錯,是觀振興麵館,是間百年老店的分店,不幸的是,鐵門深鎖,也放年假,貼了紅紙條,說初八才開。怎麼辦?帶著精心設計的遊覽計畫,老遠跑到蘇州,卻寸步難行,連碗麵條都吃不到。連番打擊之後,只好向現實低頭,滿腹委屈,踏上觀光羊群的道路,擠到集市中心地帶,任人宰割吧。觀前街或拙政園一帶,遊客蜂擁,既有麥當勞,也有肯德基,或許還有麵館開門。於是,打了輛出租車,往觀前街的方向前去。正在車上抱怨吃不到麵,商量去哪兒,司機聽到了,就說,前面鳳凰街不遠,有家近水台,今天還開張的。於是,掉了頭,轉過彎,回到最初尋覓吃食不遠,再往前一百米左右,看到了近水台麵鋪,店裡人頭湧動,知道有得吃了。

這家近水台麵館是百年老店,看起來普通,卻頗有來歷。遊客到蘇州餐飲,一般都去玄妙觀前,不是松鶴樓,就是得月樓。松鶴樓是乾隆下江南,御駕親臨過的所在,現代群眾告別革命之後,聽說是皇帝老子賞光的地方,當然趨之若鶩。得月樓則是電影《滿意不滿意》裡的飯店,本來是虛構的,卻生活源於藝術,讓唯心的藝術想像,轉為唯物客觀存在的生活現實,變成名聞遐邇的大飯店。真要強調藝術源於生活,就得知道,得月樓的真實樣板,原來就是近水台。近水樓台先得月,沒錯的。到了店裡,先給自己點了一客燜肉麵,給太太一客豬肝麵,犒賞飢寒交迫的胃腸。麵上來了,白乎乎的躺在湯碗裡,上面撒了細碎卻十分雅致的青綠色蔥花,看來很悅目。吃了一口,有嚼頭,湯頭也好,很不錯。似乎還不過癮,兩個人又加了一塊燜肉,一塊爆魚,吃得不亦樂乎。

吃完了麵,已近兩點。經過這麼一折騰,原來的計畫完成不了,只能拜年訪友,聽曲吃飯,博物館與藝圃只好割愛,留待以後了。


困惑者
落蒂/聯合報
在都市高樓頂上,當我向四周凝望,一切便向我走來,又走出,再走來,仍然走出。上面是群星,下面仍然是群星,又有流動的星河。

晨起時一路搭車向南,就已被飛逝的景物殺傷。身後的核電廠,仍然擁有一大群一大群示威抗議者。發電風車,抗議音頻擾人仍不在少數 。燒煤排碳,代替能源……所有的問題都從毛孔下面升起,引起寒涼打顫,腦中下著微雨,窗玻璃升起了濃霧。

天上的星星閃爍著無解的訊息。想著,船必須遠航,希望的寶石在夢中。思想觸及某種微光又熄滅。鎖不開就是不開。天庭開始暗了起來,星光逐漸隱沒。下面流動的星河,逐漸不動成為定點光圈。

明日或許是眾多無辜者的受難日,鮮花綠草已不在眼前,一些所謂智者,常常把早期的先見之明,變成後來的災害。所有的呻吟之聲,都肇因於那些智者格外喜歡創造響噹噹的聲名。

受難者成群在冷清的街巷前行,那一群令他們佩服而為之捨命追隨的智者,已遠遠的登上名人之鄉的高山上,令人仰之彌高,無法接近。

我從樓上下來,走在暗夜的都市,回首望向早先站立的高樓,它竟沉在一片鼾聲之中。而建築群的鶴立姿勢,仍然與天體的某些對應,有一定的角度。而我的頭顱正欲凌空飛起。


慢慢讀,詩/虎父
鯨向海/聯合報

父親病了,身如火爐
我們探望他的心:一頭猛虎
應該金剛或熊抱他的痛苦?

頰骨突出的寂寞裡
躺在病床上,父親屬虎
未嘗不想起飛但他太臃腫
也許要往下跳但他太小膽
夢見了他自己的父親:
另一隻森然的動物

守在他身旁
拉好拉鍊,關好門窗
反覆檢查那些數字
將花換顏色,把頻道切遠了——
窗外暗雲是他的紋路
流星是爪痕

此後的時代,隸屬於他粗壯的咽喉
圍坐在他的墓影底下
仍不停吼叫著我們
那些壯闊的歉意
難以原諒的迷霧……

黃昏似虎
就算腐壞了,也不唬爛
琥珀中勉力顯現之火眼金睛
繼續抵禦黑夜的降臨
他是我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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