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沒什麼行人和乘客在意眼前的黃種人面孔和大包小包行囊,我有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赧,
和奮力踏上階梯卻一腳踩空的失落感,怎麼一切都和想像的不一樣呢……
前往肯亞首都奈洛比
抵達烏干達展開志工生活以後,一直嚷嚷著想去鄰國肯亞瞧瞧,但仗勢著一張台幣六百元車票就能出國的便利,始終沒有好好規畫行程。直到發現八月總統大選在即,一旦競選活動開始,街頭難免動亂,隔日才匆匆地從村莊前往首都坎帕拉購買車票,隔天晚間跳上十四小時的長程夜間巴士,前往肯亞首都奈洛比(Nairobi)。
學生時代,奈洛比不過就是地理課本上東非地圖裡的一國之都,不曾在腦海中駐足太久。對它有多一點了解,是得知去年七月一位肯亞籍的人權律師替弱勢族群辯護後,踏出法院不久即連人帶車失蹤,再次被發現時已遭人殺害,然而警方的辦案態度卻不積極,在民間和國際團體的抗議和施壓下,花了數月才水落石出。那時我才了解,原來奈洛比在東非是惡名昭彰的城市,有著懸殊的貧富差距、因其衍生的高犯罪率,以及官方對於國內弱勢族群的消極不作為等問題。未曾對奈洛比有好感,如今印象更是負面。
搖搖晃晃又睡睡醒醒地度過十四個小時,我在周日早晨抵達奈洛比,尚未下車,腎上腺素就已提醒身體該全面戒備。跟著沙發衝浪認識的新朋友快步走在奈洛比街頭,烏干達眾友人的聲音在耳邊提醒著:要跟上、手要護著隨身背包、不要跟旁邊的人太接近、忽略路人喊著「Chinese」的過度熱情問候……
結果,周日早晨的奈洛比市中心冷冷清清,沒有通勤上班族,行人稀稀落落,商家門可羅雀,人行道兩旁也沒有攤販。坐在公車上,我雙臂不忘牢抱行李,眼睛緊盯旁邊乘客是否規矩,但旁人也不過是兩手交疊在膝上,或忙著低頭滑手機、回訊息。事實上,沒什麼行人和乘客在意眼前的黃種人面孔和大包小包行囊,我有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赧,和奮力踏上階梯卻一腳踩空的失落感,怎麼一切都和想像的不一樣呢?
不甘心地猜想,或許這是周日早晨的特例,並非常態。但是,在奈洛比待上一周以後,逐漸認知到這座城市其實沒有傳說中的嚇人;相反的,我還因為日漸熟悉而略感自在。
心靈版圖的一大橫越
肯亞的奈洛比和烏干達的坎帕拉兩座首都距離將近七百公里,乍看之下,兩地的人文地景沒有太大差異,居民膚色五官相近,實際上卻是不同民族,操持不同母語。肯亞究竟是東非的新興經濟體,相較烏干達的坎帕拉,奈洛比的柏油路寬敞,鋪設不少高架橋,也建設許多玻璃帷幕大廈,郊區還有全東非最新穎、豪華的購物中心。街頭熙來攘往的人潮中,也較少見到非洲花布製成的傳統服飾,多了精心打扮的青年男女。烏干達的性別規範相對嚴謹,只有女性頭頂各色假髮,但是在奈洛比,就連男性也編髮辮、戴耳扣,手腕上佩戴著紅綠黑國旗色的串珠手鍊。
在奈洛比最享受的行程是搭乘公車周遊市中心和往返郊區的住宿地。烏干達的大眾運輸工具以十五人座的小巴士為主,肯亞除了這種小巴士之外,還多了約四十人座的中型公車。不論是小巴士或公車,我常常是唯一不同膚色的外國人--套一句朋友的話:「這樣接地氣嘛。」許多公車外觀是繽紛的噴漆塗鴉風,整個城市就是行動藝術展場,車內則張貼各色海報和標語,整段路程播送著低沉震耳的雷鬼樂。車掌先生斜倚在敞開的車門邊招攬乘客,微風抵銷午後豔陽的炙熱,辮子頭隨風晃動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瀟灑帥氣。
另一次擠在明顯超載的小巴士最後一排小角落,趴在前排座椅隨郊區破碎柏油路面顛簸,看著窗外無邊無際開展的藍天白雲紅土綠樹黃花,和煦的陽光是天然濾鏡,調節成這個經緯度專屬的奈洛比鮮明色調。突然對於能到東非、到肯亞奈洛比走一遭,充滿感激。見識了平日的繁忙市中心與時尚豪華購物中心,體會了郊區市民的生活起居與通勤日常,踏進了貧民區一隅窺見貧富差距與勉力討生活的辛勞。
我相信偷拐搶騙和暗巷犯罪確實存在,空穴不來風,但這不是奈洛比的全貌。仍有親切報路、打招呼的陌生人,從不哄抬價格的車掌先生,真心誠意的沙發衝浪主人,以及黃昏市集擺攤賣菜的在地活力。
我的肯亞小旅行沒有動物大遷徙、肯亞山健行等經典行程,卻是心靈版圖的一大橫越,體會世界之遼闊,故事樣貌之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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