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崖上的波妞」到「風起」,宮崎駿回到如「龍貓」般的初衷,都在講述一個幾乎沒有太多迂迴,相形之下概念極為單純的故事。「波妞」只是隻小魚兒與孩子的友誼,「風起」甚至可以只看成是段純愛。這絕非是大師變「淺」了,而是剝開過往的天馬行空,反璞歸真,宮崎駿的淡然,其實反倒益加深刻。
片中的堀越二郎因近視無法做飛行員,但他一直懷抱飛行夢想,於是那隨心所欲而出現的義大利工程師卡普羅尼,便成為偶像,亦象徵著他的思維。不能飛,就設計理想中的飛機吧!只是夢想永遠都得面對現實摧折,在國家處境的考驗下,他只能為軍隊設計戰機,並在全神投注於夢想的同時,癡癡呵護著他一見鍾情而一生摯愛的菜穗子。
乍看之下,「風起」沒有大聲嘶吼,也沒有高談闊論。就和片中老是做完事情、說聲再見就翩然離開的二郎一樣,面對偌大世界,生命總有不順,但渺小的個人只能勇往直前,沒有太多躊躇與怨懟的機會,即使設計失敗了,他也只有默默地躲往鄉間獨處,直到愛情的火花湧現,才又再度點燃熱情。二郎的人生觀,平凡而泰然自處,卻恰如宮崎駿的內心寫照。
我從不認為宮崎駿對政治、時局或當代社會,沒有意見或批判,只是他一向不是大張旗鼓、衝鋒陷陣的那一派。即使過去「神隱少女」、「霍爾的移動城堡」那些華麗的冒險想像,其實還是能嗅出不少針砭隱喻的味道。「風起」藉小人物面對大時代的執著與從容,以及許多的對照設計:像是二郎同事本庄的務實性格、以及德國軍隊的傲慢輕蔑等等細節,反倒讓主角的個性、或整個日本近代史的發展,映襯得更加立體。其實老先生心裡,還是有很多的話想說。
並不是一切都非得鉅細靡遺地點出來,或是一股腦兒地用「講」的不可,有時意會確實比言傳要來得深植人心。就像片中二郎與菜穗子的愛情,「風起」不只是片名,更是無所不在的母題,他們每次相遇,都在大風吹起的時刻;就連愛苗的滋長培養,都只消一陣風、一架紙飛機,就已訴盡。宮崎駿這回用減法原則,講述一個大時代下的小故事,看似輕柔,卻寓意深遠,「風起」其實是送給過盡千帆的大人,細細品味的封卷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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