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8日 星期六

元宵俠

聯副電子報

【慈濟月刊電子報】提供證嚴上人衲履足跡的彙編選粹,慈悲與智慧的雋永語錄,是您日常生活中的心靈資糧! 【異外之聲˙同志熱線電子報】帶你/妳了解台灣同志社群近況,掌握第一手活動與報導,聊異性戀之外的事!
無法正常瀏覽圖片,請按這裡看說明   無法正常瀏覽內容,請按這裡線上閱讀
新聞  專題  理財  追星  社群  Blog  哇新聞  電子書  
2014/02/09 第4551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元宵俠
人文薈萃 慢慢讀,詩/蜂群崩壞症候
就地成佛
步行的沉思

  今日文選

元宵俠
吳鈞堯/聯合報

身為一只鴛鴦炮,它能做的只是爆炸。我跟同伴們改寫它。以膽氣、以血肉之軀,延續它的煙、拉長它的歷險,讓我們成為一個個元宵俠……

我所知的,對「俠」最好的定義,來自金庸寫郭靖深入蒙古營帳,對峙金輪法王,營救他的庸徒。庸徒是故人之子,不救,愧對道義;救,捨身犯險,若不幸遇難,折損抗元大將。郭靖與心懷不詭的楊過深入敵軍,雖傷重,仍救徒弟於刀刃。金庸評價郭靖,「為國為民,俠之大者」。

分享寫作,說人物性格時,我偶引用此節。每回提,都默默溫習郭靖的茁壯,以迄成為一代大俠。我不知聽眾反應,自己卻移情深,投入情節、投入「俠」,感動莫名。詮釋郭靖性格,不只是閱讀、不全然是說法,而來自童騃,對武俠片的熱愛。

武俠片在六、七○年代蔚為風潮。教忠義、習廉恥,忠奸不兩立,壞蛋勢必伏法。武俠片寓意時代教化,但小小年紀,誰管這許多?耽看劇情與招式,出戲院,有樣學樣,與玩伴於田埂間鬥武比招,夢想改日奔投少林寺,習十八般武藝。

彼當時,教忠教孝是愛國主義的第一環節,除了教科書,學校且於走廊張貼民族英雄史傳,搭以生動畫作,我讀了一遍又一遍的史可法、文天祥、岳飛等傳記,激情萬丈,在某個秋日,持原子筆在學生帽內緣,註寫人生第一個座右銘:「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那一年,我正少年。那一年,以及之後好多年,我都堅信拋自己頭、灑自己血,就能拯救世界。漸長漸覺,世界有許多人,專門出賣別人的頭,且賣得很有學問。尤其在金門前線,必須教民如牧羊。

羊的快樂,我的快樂;羊的憂愁,我的哀憂。少年,只愁玩得不夠。

那年代的「玩」,非常困乏。沿襲兄長或者前一代的遊戲,如抓蟬、捕金龜蟲,於泥地上畫跳房子,運動遊戲如綁結橡皮筋,跳高。我們玩撲克,且在廟裡頭玩,彷彿正說,低頭玩撲克、抬頭有神明,誰敢舞弊?賭彈珠或橡皮筋,東西不值錢,一旦成為籌碼,彷彿無價。我曾親見堂哥與鄰居為籌碼吵架,接著是伯父拎著扁擔,追打堂哥。

很多遊戲是與時並進的。比如,有汽水,才有汽水瓶蓋,才能發明敲平瓶蓋,磨利它的圓弧邊緣,中間鑿刺兩孔,繫穿麻繩,左右手不停翻滾繩頭。瓶蓋打平,兩頭受力,快速轉。刀刃已不夠形容,而像是「血滴子」。我與玩伴,剎那化身百曉生武器榜上高手,為爭奪排名,彼此拚搏。繩斷者落敗。我曾割傷他人的手,也曾被他人割傷。血幾注、傷幾道,旋轉的刀,真有血滴。然而,英雄視死如歸,膽敢再製武器比拚。

童年的遊戲常往險裡去。元宵持花燈是傳統,探勘廟前碉堡到村中央的防空洞,則是新興的玩法。坑道不足一米,連小孩都得矮身走,坑道的出口、入口,不過百公尺,但站在甬道前,黑暗邃、膽氣寒,常常得由兄長領頭,若龍珠,持手電筒探望前路,孩童餘次跟上。我曾在隊伍中,見龜殼花就在頂頭不到一尺處。終於,輪到我領頭了,我打開手電筒,依稀看見蛇紋如碎殼。我拿手電筒探前,右手向後,牽弟弟或堂妹等的手,小心地移開甬道裡的黑,小心地蛻變成龍。

元宵的險,一在地下,另在地上。不像現在都用Led燈,當燈籠的光源。以往,一律用蠟燭。點火時,必須小心褪下燈籠彷彿脫了褲,蠟燭安底座,再仔細穿上。燈籠綁在鐵絲上,鐵絲繫在竹竿上,竹竿,我們握著。舉燈不定、呼吸不順,都容易岔氣,致燈籠歪斜,釀成俗謂的「火燒厝」。元宵夜,隔不久總能見哇哇哭嚎的幼童。以「江湖」而論,正所謂乳臭未乾,不知人心險,正如火頭與塑膠;遇火即融,即體無完膚,無顏再見江東父老。這時,總由兄姊出面,遞交自己的童心與燈籠。

元宵夜正如一個行俠夜,只是不為國為民,而落入《獨臂刀》、《龍門客棧》、《火燒少林寺》等江湖恩怨。我們的這一夜,不使關刀、九龍槍,而用暗器「水鴛鴦」。持鴛鴦炮,劃過火柴盒,霎時硝煙燒,宛如四川唐門暗器。人馬多路,沒有敵我雙方,形成大混戰。鴛鴦著地,硝煙陣陣起,我後來才知,在台灣以及一般的玩法,都靜待炮燃燒,然後爆裂。但在元宵夜,我們是俠,雖稱不上大俠,但蝦兵蟹勇,總是有的,如大內高手或江湖遊俠,不獨是我,而是在元宵夜的眾夥伴們,使凌波微步、操金剛手,快速撿起鴛鴦炮,擲向他處。

我們能斷,而且速斷,依鴛鴦炮的冒煙程度,判斷炮將爆而未爆,再執起它,扔。鴛鴦炮變身躲避球,一扔再扔、一躲又躲,終於驚爆。它成了暗器。它成了挑釁。它成了極限遊戲。還是會有受害者,舉炮之際,爆火四裂,把手掌炸得烏青。那種痛深入骨髓。好幾日,不能牢握牙刷跟筆。那像是一枚火,彈開了掌握,高聲說,身為一只鴛鴦炮,它能做的只是爆炸。我跟同伴們改寫它。以膽氣、以血肉之軀,延續它的煙、拉長它的歷險,讓我們成為一個個元宵俠。

這些事,我幾乎遺忘了。

這是被牧養的快樂。我跟我的時代金門,以冷戰為欄、戰火為杆,我身在其中,並不知道人間還有別等痛快。

這一年夏天,我不再少年,但回返故鄉,我猶如少年,且幸運撞見「金馬影展五十在金門」。縣長李沃士,導演侯孝賢、魏德聖,以及金馬影帝阮經天、馬如龍等造訪金門。我坐在文化局演藝廳,參與影展開幕。他們魚貫上舞台,一位眼生的女郎,走上台,朝觀眾用力揮舞,彷如萬世巨星。觀眾議論紛紛,那是誰啊?主持人聞天祥介紹,方知是一代影后、也是武打名旦,上官靈鳳。

那一年,我正少年,彷彿一個神話的開天闢地,李小龍、成龍、上官靈鳳,神話的圖騰成為武俠的圖騰,接續著狄龍、王羽、徐楓等主角,完整了一個武俠世界。彼當時,不知金庸、古龍,何知梁羽生、還珠樓主?但是,他們的影響力,穿螢幕、染人間,堂哥與同學紛紛從軍,弟弟國小畢業,隨即報考軍旅。武俠在金門不只是武俠,而成為人生的線頭。

堂哥等,隨郭靖而去了,不鎮守襄陽,而駐守台澎金馬。他們為國為民,雖不知有郭靖,但知有邪惡的金輪法王。

羊的快樂,我的快樂。羊的憂愁,我的哀憂。我已經走出牧圈良久。但每次回返故鄉,見戰地如火、望口號喧囂,我又變回一頭羊。但也只有養過羊的農家才知道,羊能於陡峻的險嶺食草,危急時,能以羊蹄攻擊野狼,並踢倒柵欄。

金馬影展在金門,我看到了柵欄的構建與塌倒。我是一頭自由的羊了。

我自由了。然而,我也常常回到元宵夜,總是月圓,總是月光如洗,我們的影子跟白天一樣顯。我們的冒險在地下,也在地表。我必須有勇氣,才能不懼蛇吻,不怕火爆,我必須鍛鍊,才能不畏懼真正的火。我未必時時刻刻為國為民。我是元宵俠。我是一個少年。我還握有一個祕招。

那一年我八歲。那一年,我出招了,不比拳勢,而論筆鋒。這一招帶血,萬世無敵。


  人文薈萃

慢慢讀,詩/蜂群崩壞症候
鯨向海/聯合報
其實

並不一定很甜蜜

只是勤於忍耐

你知道的

忍耐久了

總會流出蜂蜜

因此我要謝謝你

那些夜晚的蜂巢

沾滿了淚

依舊那麼甜

未曾有一隻熊的回憶

能夠倖免

幸福濺起的露水

羞愧中晃動的蕊心

終是眼神互釀之際

(無論龍眼蜜或百花蜜)

必須孤單面對的

最危險

最清澈的荒原──

然而一旦失去了蜜蜂

哪個人類

還好意思感覺

自己

是甜的?


就地成佛
張系國/聯合報
新春總要許個願。今年許的願最為簡單,不像節食減肥般艱鉅難行,一定可以做到的。今年許的願就是到附近的醫院裡做義工。

其實我老早就想做義工,可每年總是說說就算。而且我不該將「做義工」和「回台定居」畫上等號,總是說當我告老還鄉回台定居之後一定要去做義工云云,這樣說說就說了許多年。

有天我突然覺悟,「做義工」並不需要等到「回台定居」,這根本是兩碼子事!就像我喜歡船喜歡了多少年,以往總是說,將來從內陸搬到大海旁就要買條船。有天我突然想通了,萬一這輩子永遠不搬到大海旁呢?在內陸搬到河邊住一樣可以玩船!這一想通就很高興,從此不用再等待下去。

把「做義工」和「回台定居」畫上等號其實也是一種迷思,總以為將來老了應該為自己同胞做些事。但是我逐漸明白,回台定居不過是個夢想,就像父母夢想回大陸一樣,可能明天就走,但也可能永遠回不去。

也是合該有事,不久前和同在健身房運動的一位老年朋友約翰聊天。這位朋友是羅馬尼亞人,提起他不回羅馬尼亞時就在附近的醫院裡做義工,每星期去一次。我心念一動,說我們的情況類似,既然他能做義工,我不如也申請去做義工。想不到隔了兩天,好心的羅馬尼亞朋友約翰替我把申請表都從醫院拿來,反而不能再推拖了。

申請表需要兩封介紹信,主要是證明申請人是否忠實可靠。本來想請系主任填寫,搞得系主任緊張兮兮,不知道我意欲何為。後來一想,殺雞焉用牛刀?就逼迫兩位研究生填寫。學生不敢不從,只好寫道﹕「老師很可靠,打成績很嚴格。」我心中好笑,他們敢說老師不可靠嗎?申請表還必須說明,申請人都能從事怎樣的工作?清潔打掃、接送病人我都樂意幹,唯一不幹的是任何和電腦有關的工作。只要和電腦有關,我立刻走人!

接受基本訓練後就開始做義工。我的工作是每周二下午推坐輪椅的病人去復健中心做復健,整個下午馬不停蹄,倒也滿忙碌。推輪椅時我總設法逗病人講講話,讓他們心情放輕鬆。女病人多半很樂意和我說話。很令我意外的是雖然都說女人比較沒有方向感,她們往往會指揮我如何推輪椅回到病房。男病人往往一言不發,對自己身在何處喪失興趣。當然不論男女都有例外,但見微知著,義工的工作使我了解為什麼女人比男人長命。

如果今年幹得還可以,打算明年就「向下沉淪」去愛心廚房(Soup kitchen)做義工。像老友李家同這樣有愛心的人當然是毫無問題的。我不是特別有愛心的人,但我知道自己的優點是很有責任感,一旦養成習慣應該可以堅持下去。況且我對聖方濟各會出身的新教宗極有好感。有這麼一位有愛心而謙卑的教宗,天主教有望「脫胎換骨」,我輩凡夫俗子也該「就地成佛」了。


步行的沉思
張玉芸/聯合報
「回不去了」

從狐狸路走到玫瑰谷診所的路程,超過一英哩路(約一點六公里)。今天早晨霧氣濃重,又正值上班尖峰時段,車潮堵塞。步行者真自在!我以輕盈步伐走過這一條長長的車龍,望見車內的每一雙眼睛都帶著焦急。沿路走來,步行者唯獨我一人。

難怪我的母親經常說「現在村內街道冷清,不知道人都跑去哪裡了?」如今時代不同,人們以車代步。而高科技產物如電視電腦手機推陳出新,更使得忙碌的人們無閒暇走路。這些改變,母親一路走過,深深感到迎面衝來的浪潮兇猛與無情。

走路的享受,畢竟只有喜歡走路的人才知曉。走路令人身心暢快,思緒清朗。然而時代的潮流向前湧動,很多的事情真的是「回不去了」。關於走路的樂趣就是一種「回不去了」的享受,一定有很多人不知道。

「回到從前」

今天我走在濃濃霧氣裡,加快的腳步中其實帶著一些擔心,不知道會不會下雨?我憶起一個冬日午後,也是在這一條路上,遇到大雨。突來的一陣大風雨,無處可躲,一身濕。後來疾步走二百公尺左右,來到女兒從前的學校躲雨,好心的女職員,遞來一杯熱咖啡,至今咖啡的香氣與溫度仍在,溫暖的一刻。今天一路無風也無雨,也是讓我感到幸運與幸福。

走路,好幸福。而更幸福的是,我們並非生活在纏足的年代。那種年代,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無法享受大步行走的樂趣。然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彷彿又是網路時代的寫照了。

誰說「回不去了」?其實從另一個角度想,我們好像又回到從前了。

「哪裡也去不了」

纏足,令人不可思議的陋習,以外力綑綁讓健康的雙腳骨骼變形,萎縮成三寸金蓮,真是難以想像而且無法苟同的美感。然從前的必然與美事,卻是現代人所鄙視的。就像西方女人的束腰習俗,聽說更有甚者需要動刀取走兩根肋骨,方能達成十七吋纖細腰肢的目標。為了美麗不擇手段,多麼瘋狂之舉動啊。東西方皆然。

每個時代有其審美的主流意識。現在的瘦,應該就是媲美纏足或束腰之類的美的偏見了。所以才有模特兒餓死的故事。或者是電視媒體上充斥的廣告,口紅香水化妝品洗髮精,種種將女性身體物化的產品廣告,極力宣揚灌輸美的標準,促銷商品。而美容整形診所裡面,一定也有訴說不完關於身體器官東切西補,上砍下剁,各類血淚交織而成,瘋狂追求美麗的故事。

古時候的女性纏足,目的是嫁入富裕人家。西方女性束起纖細腰圍,甚至導致呼吸困難而昏倒,如此博得男士青睞,同樣是希望嫁給有錢的上流人家。而現代人的美容整形,不也是追求某種虛榮嗎?

這樣看來,女人其實哪裡也去不了。因為人心似乎沒變,總是陷入某種迷思。而那是一處跨過世代之後,永遠難以理解的黑洞,但本質卻又何其相似。

然而,令人痛心的是,女性總是與商品畫上等號。等待促銷。


本電子報著作權均屬「聯合線上公司」或授權「聯合線上公司」使用之合法權利人所有,
禁止未經授權轉載或節錄。若對電子報內容有任何疑問或要求轉載授權,請【
聯絡我們】。
免費電子報 | 著作權聲明 | 隱私權聲明 | 聯絡我們
udnfamily : news | video | money | stars | paper | reading | mobile | data | city | blog | job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您或許對這些文章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