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1日 星期日

文學相對論/李進文vs.何致和--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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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李進文vs.何致和--初心
人文薈萃 當代小說特區╱傾斜的地板(下)
最短篇╱白蛇傳•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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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李進文vs.何致和--初心
李進文、何致和/聯合報

寫詩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一首詩的完成和遞出,心中懷有對文字的敬意──思考,剪裁,觀照,再三確認,就像送出一份體貼的手工小禮物……

▎李進文

記得夏卡爾(M.chagall)談到繪畫時,說:「要先強調──強烈但不必明確的重點,然後才布設更深一層的東西。」

「初心」是夏卡爾說的那個「強烈但不必明確的重點」吧!一種渴望在靈魂深處萌芽,雖然不確定最終長成什麼樣的樹,結出什麼樣的果,卻堅持灌溉,灌溉那個隱約的原型或念頭,它幽微,閃爍,不太明確,但是我知道「它」是我要的。

我要寫詩──我大概知道這個強烈卻不明確有任何未來發展的重點。

寫詩,有人為記錄生命或記錄不完美的世界、為療癒、為快樂、為藝術、為自我完成……而我呢?我不太確定。我只是歡喜甘願的「自然而然」罷了。寫詩的主要動機,還是本能,簡單純粹。

「自然而然」是本能,但本能只是一個不明確的粗胚,得透過更多心力去捏塑、去練習、去布設更深一層的東西。葉慈(William Butler Yeats)提到的:寫詩是一種勞力(labour)、一種手工藝(craft)、一種行業(trade),必須遵守比繆思更嚴苛的律法。

寫詩如果是一種行業,就跟其他行業一樣有崇高、也有不堪之處,得不斷練習各種方法去做好它和改善它。寫詩(包括任何創作)是勞力,默默耕耘,甘苦自知;只有少數人讓詩成為他的生命,更極少數人能夠讓詩超越並延續他的生命;像我這樣一個普通寫詩者,以詩面對不公義或殘忍的命運經常無能為力。對我而言,寫詩讀詩來自於我內心不明確的渴望,是很世俗的需求。

記得日本明治維新時期的武將?本龍馬說的:「活在世上,就是要做點什麼,做點自己可以做到的,以及做出對人生有意義的事情是很重要的」。所以,「對人生有意義的事情」是他的初心,為此,龍馬就算是死到臨頭,也要以追逐的姿勢倒下!什麼才是有意義?這見仁見智,倒是他說「做點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我想指的就是「拿手的事」。

我很單純地想:「不快樂的時候,做一點自己拿手的事吧。」做菜、跑步、打球、看電影……都好,只有做拿手的事才能讓自己專注,如果連玩樂都不能專注,就更不可能專注於嚴肅的事。專注可以忘憂。自然而然地,寫詩,我覺得比較拿手,因為它能讓我專注。

回想剛結婚時,我考慮是不是要養小孩,並非從務實的經濟情況考慮,而是想到我可以跟孩子分享生活,而我的詩無非就是寫生活罷了。那時我沒想過寫詩對誰有意義,會有誰是我的讀者,但至少小孩會跟我分享吧?雙魚座的我很爛漫地這樣想。如今我兩個孩子都青少年了,很少與我分享詩呵。不過,那是我第一次很純粹想到寫詩是「分享(sharing)」。

我讀你的《白色城市的憂鬱》、《花街樹屋》時,始終覺得你一定想跟家人及女兒分享什麼吧?我的初心,有點年紀以後漸漸不是指寫詩這件本能的事,而是「分享」這件事。

分享是別有深意的。存有「分享之心」的詩,才是有境界的詩。一首詩的完成和遞出,心中懷有對文字的敬意──思考,剪裁,觀照,再三確認,就像送出一份體貼的手工小禮物。讓心意完整比讓詩意完整更要緊,全力把詩寫得「禮輕情意重」,不管它屬於小眾或大眾……任何事都是這樣,未經心意之分享,常會變成分擔──甚至造成別人的負擔。

透過詩,分享什麼呢?注意到日本語中「面白?」(有意思)這個辭彙,字面上我常聯想到「坦白」或「告白」,好像在暗示有意思的事都來自於內心的真情實意;寫詩,我想分享的是我心中覺得「有意思」的真情實意。

寫詩很私密嗎?當然不,寫詩要落落大方,對我來說,寫詩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它必須有對象,無論是真實或虛擬、動態或靜物,心中必須有對象、有生活,才能自然而然有了關懷。

分享是一種生活態度,讓人懂得謙遜。分享之心不一定能改變社會,但會改善人生的品質。詩是分享,愛也是,任何信仰都為了主動遞出美善與人分享,此一重點,強烈而明確,像一首詩的主旋律、大命題!

※ 李進文

台灣的五年級世代,高雄人,現居台北,任「聯合文學」出版社總編輯,大學念統計系,從事過平面媒體記者、數位內容產業等。寫詩,也寫散文。出版《一枚西班牙錢幣的自助旅行》、《靜到突然》、《雨天脫隊的點點滴滴》等詩集六本,散文二本,另著有結合多媒體動畫的童詩繪本,以及美術詩集等。


我知道這氣味 總有消散的一天

多年後,我也在那些願意與我分享的年輕創作者作品中,嗅到一種味道。那是一股清新的氣味。嚴肅、執著而純真……

▎何致和

那一陣聲音彷彿是掉落井底的純真年代。

你還願意再猜下去嗎?如果所有的遊戲無法拼成存在的意義。

──李進文〈猜臉譜〉,《一枚西班牙錢幣的自助旅行》

換新車不久,有次二姊搭我便車,一坐進車內便說:「好重的味道,你怎麼不去除呢,網上不是都有教方法?」

「為什麼要去除這味道?」

「因為那味道是化學氣體,對身體有害。」

「可是,我喜歡這個味道呀。」我說。

我喜歡新車的氣味。不僅如此,最近和室新鋪了榻榻米,我喜歡拿本書賴在上面,一手翻動書頁,一手摸著新編藺草密實的紋路,貪婪吸嗅紙張和乾草的新氣。我珍惜這些味道,因為我知道那是有時限的,只要時間過去,有些氣味就會消退耗散,一去不返——就像我們最初的創作。

我是寫詩不成,才改寫小說的。

文心初萌在高中年代。也許算早,但不算特別。很多人的文學生涯都是從那個年紀開始,我身邊就有不少比我早慧,更早在報刊上展露文采的同學。我想,應該是青春期的荷爾蒙與反抗激素作祟,才讓這個時期的我們喜歡塗塗抹抹,寫點東西吧?

我的首部詩集,寫在一本26孔的活頁筆記本上。都是情詩,大概有十來首。內容寫什麼,我全忘了,只記得我不但在筆記本上作詩,還在每頁空白處替詩配了插畫,畫的都是一個女孩的側影。可笑的是,那時別說女朋友,連個暗戀的對象都沒有。畫中的女孩完全是想像出來的,所以每張畫她都微低著頭,長髮遮臉,永遠看不見她的面貌。

我完成這部詩集,得意極了,每天都和便當袋一起放在書包裡背去上學。我按捺不住與人分享的衝動。完美的幻想是,有天我可能會在上學或放學的路上遇見畫中的女孩,那時我就要把這本詩集從書包裡拿出來,以顫抖的雙手捧著獻給她。但這個女孩一直沒出現,我只好抓了一位曾在校刊上發表過新詩的同學,請他鑑賞我的作品。我本來以為這位同學的專長是寫詩,沒想到他更厲害的專長是誠實。

「我覺得你的詩寫得爛死了。」他毫不客氣說。

「真的嗎?你會不會看太快了,要不要再仔細看看?」

「沒這個必要,你的詩屬於只需要瞄一眼就知道是很爛的那種。」他把那本活頁筆記本還給我。「不過,如果跟你的畫相比,你的詩就沒那麼糟了。」

我把那本筆記本丟了。那天起,我放棄寫詩,買了新的筆記本,改寫小說。我很快就發現寫小說的好處——小說的字數較多,筆記本沒有多餘的空間可配上我的插畫。我的臉皮也越寫越厚,想盡辦法把作品拿給許多人看,包括像林燿德、羅青這樣名盛一時的前輩。他們可能不像我那位寫詩的同學誠實,可能都以不傷害幼小心靈作為批評的前提。但我還是在他們的臉上看見一種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從我的身上……不,是從我的作品中聞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卻又不好直接說出來那樣。

我不懂詩,也不會寫詩,可是當我窩在新鋪的榻榻米上讀著你的第一本詩集《一枚西班牙錢幣的自助旅行》時,竟不由自主懷念起創作初啟的歲月。我不知道那些前輩作家聞到的是什麼,可是在多年後,我也在那些願意與我分享的年輕創作者作品中,嗅到一種味道。那是一股清新的氣味。嚴肅、執著而純真。沒有任何世故與算計,只有一點點任性、一點點火氣和一點點青澀。就像新買的汽車和新鋪的榻榻米一樣,我知道這氣味總有消散的一天。正因如此,才特別值得懷念、珍惜,以及……不敢遺忘。

何致和

1967年生,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業,輔仁大學比較文學博士班候選人,現為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創作組兼任講師。著有長篇小說《花街樹屋》、《外島書》、《白色城市的憂鬱》,短篇小說集《失去夜的那一夜》。譯有《白噪音》、《時間箭》、《巴別塔之犬》等英文小說。


  人文薈萃

當代小說特區╱傾斜的地板(下)
林黛嫚/聯合報

那在夢中逼問芳荷的男子並未在現實中出現,現實是一個寧謐的假日,稍晚的早餐剛過而午餐不急的時間,不過,早晚會出現的,芳荷知道。

因著連續假期而回到家裡過節的芊芊正窩在客廳唯一正對著電視的沙發上,電視機開著,第四台系統不穩定,已經沒有繼續繳費只是有線電視系統業者懶得派人來切斷線路,既然是免費收看,收視品質如何也無法講究了,何況,芊芊的心思也不在那上頭,她專注地滑著手機。

芳荷在芊芊身旁坐下,她無法專注做任何事,整天昏昏沉沉,在學校好像靈魂留在家裡沒跟來,回到家又像精神層面的芳荷還在學校工作,感覺一個人分成兩個部分,而那兩個部分都是獨立的個體,怎麼也合不攏來。

「你為什麼突然放棄學鋼琴?都學了這麼多年,花了那麼多學費,放掉不是太可惜!」

芊芊停下滑動手機的手指,抬起頭看了芳荷一眼,又低下頭繼續之前的動作。

「現在才問不嫌太晚了嗎?」

是啊,芊芊高中放棄考音樂班時就該問的。拖到現在也只是芳荷覺得應該回應芊芊多年前的問話:「我的人生是自己選擇的嗎?」芊芊也許只是順口問一句,也許她自己尋思到了屬於自己的答案,倒是芳荷自那時起,便不斷地問自己,她的人生是自己選擇的嗎?

芊芊發問卻不期待答案,當年是現在也是,她整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手上的那部智慧型手機,那手機是芊芊自己買的嗎,還是她爸爸買給她的?也可能是芳荷付的錢,她從來沒有能力拒絕芊芊的需索,不管那東西芳荷能否負擔得起。

芳荷順手拿起桌上的報紙,正面是許多明星穿著昂貴的名牌服飾的華麗照片,她隨意瀏覽,目光捕捉到一則訊息,某位年輕貌美的女明星說,一萬多元的鞋子很便宜,最好是,一萬多元一雙的鞋子有幾個人買得起,芳荷在心裡嘀咕著。不過,看影劇版就像看浪漫言情小說的灰姑娘被富家子拯救的故事,寫書的人和看書的人都知道那只是傳奇,打發時間用的傳奇,沒有人會當那是真實人生。芳荷翻到背面家庭版,一位經常在這版面寫稿的作家在闡述她與牛肉麵的往昔記憶,然後說那麼美妙的滋味,一碗「只要」兩百元。

兩百元,一碗牛肉麵這麼貴?她印象裡牛肉麵破百她就嫌貴不想吃了,兩百元可能是芳荷家一星期的菜錢,像他們這樣的小鎮人家日用消費並不太多,公婆原先打理的果園早就出租出去了,兩老閒著沒事在屋後的空地種了一些高麗菜、絲瓜、茄子、小白菜等蔬菜,自家吃的蔬菜基本上不必花錢買,加上自己種的菜收成後多的分送鄰居,收了青菜的左鄰右舍也會回饋一些魚啊、肉的,所以說兩百元一碗的牛肉麵可以說是張家一星期的菜錢了,這麼說來,芳荷在學校的工作雖是臨時聘雇,幾乎是政府規定的基本工資,應該也夠過日子了吧。

一碗兩百元的麵不管是拉麵、牛肉麵,芳荷也吃過。

芳荷記得那些送芊芊去鄰鎮學琴的日子。周末下午,開著剛買的新車,先到學校去接芊芊,有升學壓力的國中生,星期六是不該放假的,何況芊芊還有學校樂團要練習。接了芊芊,沉重的書包放在後座,母女難得可以在半個小時車程小聊一下,芊芊經常繃著臉,太多要努力的事讓她輕鬆不起來,等到芊芊練完琴,一臉疲累又坐回車上,能讓芊芊稍微開心一下的話題便是,我們去百貨公司美食街吃飯吧。

百貨公司裡有太多太多讓人看了就心情愉快的東西,皮包、當季服飾、化妝品,還有一些是他們這樣的生活方式永遠用不著的物品,像是按摩椅、膠囊咖啡機、四十吋大電視等,不過也有很多讓芊芊這樣十二、三歲少女會動心的東西,譬如標榜彈性鋼絲讓你更有型的少女內衣,或是顏色粉嫩豐潤光亮的唇膏。芳荷當然知道要節制,只是有時候為了讓芊芊被課業、練琴壓得喘不過氣的蒼白臉上多幾分喜悅與歡樂,芳荷偶爾也會給芊芊買一件俏麗上衣或久久添購一隻口紅。在百貨公司稍微逛一逛之後,接近晚餐時刻,母女倆便到美食街去用餐,芊芊喜歡吃日式炸豬排飯,即使食客大排長龍店家抱歉連連說要等上四十分鐘芊芊也不肯放棄,看到芊芊咬了一口剛炸好油滋滋黃澄澄的豬排,臉上那種滿足的神情,芳荷也沒辦法再去計較那一客一百四十元的料理了。那個時候,跟在芊芊身後,相對於在前頭蹦蹦跳跳看到什麼都好奇地去碰觸一下的芊芊,儘量以優雅的步伐閒閒逛著的芳荷,不曉得是不是傾斜著身子,或者她努力站直身子奏效,完全看不出傾斜的姿態?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不再彈琴了嗎?」

芳荷還沉溺在一碗兩百元的牛肉麵中,突然聽到這句話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才華是什麼東西,怎麼來的?與生俱來的嗎,遺傳自你們的嗎,還是後天努力慢慢堆疊出來的?不管是哪一種,我只知道,我沒有成為音樂家的才華。」

芳荷也不知道才華是怎麼一回事?她也只知道自己沒有當女兒的才華,沒有當母親的才華,沒有當妻子的才華,說不定,連怎麼當一個女人都不知道。

「沒有音樂才華的人待在音樂班有多可憐你知道嗎?別人練十遍就像樣的樂曲你練了一百遍還沒感覺,都不必別人說,自己清楚知道。像我這樣沒什麼音樂才華,只為了滿足自己或父母的虛榮心而進入音樂班的人當然還有,班上真正有才華,將來有機會成為音樂家的大約只有個位數。可是,她或他們有財富做後盾,古典鋼琴之外,可以再學小提琴或其它管樂器,會的樂器多了,就算每一樣都不出色,多藝好像也就多才了,而我們家,根本不可能讓我再學其他樂器,你一直都在打腫臉充胖子,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到底,才華也和金錢有關,芳荷彷彿懂了,她感覺連坐著的身姿都無法端正,漸漸整個身子向地板傾斜,若不努力撐著,就要從沙發上滑到地面了。  (下)


最短篇╱白蛇傳•午後
曾湘綾/聯合報

白蛇傳

青蛇哭得肝腸寸斷,許仙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一陣風吹過,雷峰塔底,白蛇失去千年道行。盛夏的小鎮,院子前面,女孩跟男孩,滿頭大汗,你一言,我一語,排演端午傳奇。打開電風扇,忙著查看,鍋蓋底下的蚯蚓,是不是,暈了過去。

午後

午後,熾熱的豔陽將整座森林揮灑得金碧輝煌,恍若綠色的宮殿。一輛銀色的跑車,滑行在千迴百折的山徑。車裡的中年夫婦,沿途傾吐彼此的人事紛擾,不忘將頭探出窗外,讚嘆如風揚逝的美景。

以致沒察覺,發燙的柏油路上,有道小小的銀白色光芒,正隨著豔陽中婆娑樹影,緩緩移動。一步一步,朝著他們的跑車逼近,直到那道閃爍的光芒消失於他們疾駛而過的輪下,妻子才驚呼,啊!我們好像壓到什麼。

而此刻,就在剛剛離車不遠的草叢,有道巨大的銀白色光芒,正以飛快的速度,穿過柏油路,如風覆蓋在他們的車頂。


游於藝╱書韻茶香 書法與茶的對話
侯吉諒/文/聯合報
茶與咖啡都是極受現代人喜歡的飲料,但寫字的人似乎更愛喝茶,愛喝茶的人,似乎也都對書法有興趣。

現代人常常讓我覺得奇怪而不解的是:畫畫的人不寫字,寫字的人不讀詩,喜歡詩的人不喜歡書畫,大家似乎都只在自己「專業範圍」內打轉。

然而,喜歡書法的人不懂繪畫、文學、詩詞、音樂等等,最讓人不能理解、無法想像。書法作為文字的記錄工具,承載了整個中華文化的精髓,而這些文化的精神同時也成為書法最重要的內涵,如果寫字的人對繪畫、文學、詩詞、音樂沒有感覺,怎麼可能寫出有境界的字呢?

喜歡書法的人都喜歡茶

有時想想,幸好有茶。至少喜歡書法的人都是喜歡茶的,而茶的種種講究,從茶葉本身、茶具、茶器到喝茶的環境,早已構成完整的美感系統,任何有心追求的人,都可以輕易在家裡營造出美好的喝茶氣氛,讓喝茶不止是喝茶,而是一種優雅的生活品味。

我常常在想,喜歡寫字的人,應該對喝茶這件事有一定程度的講究才對,因為喝茶對中國人而言,往往也是一種生命境界的反映。無論佛道儒法,喝茶對他們來說,既是一種生活的享受,也是映照生命情調不可或缺的修行。

大學時在台中王建安老師那裡學書法,偶爾老師會寫作品給我看,寫作品之前,老師總是要慎重的泡好一杯新茶,整理一下服裝,端正一下姿勢,然後大口喝茶,然後才拿起毛筆,飽蘸墨汁,凝神斂思之後,才一鼓作氣的往宣紙上落筆……

茶是書畫的「觸媒」

寫字非常耗費能量,功夫深淺不止表現在寫字好壞,也體現在寫字時間的持續力上,以我個人的經驗,寫字寫累了,喝茶比咖啡還能夠快速恢復體力。

咖啡當然也可以很精緻、很講究,並且也有一套很完整的咖啡文化,然而比較起來,喝茶似乎更容易讓人有清風明月、和風細雨的諸多想像,而那些想像都與書寫的情緒相關,甚至可以誘發許多寫字的情趣。

宋代詩人杜耒〈寒夜〉詩,最能說明這種情味:「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纔有梅花便不同。」同樣的景色,有了不同的「觸媒」,就會引起不一樣的感受,茶在中國書畫的創作和欣賞上,似乎都扮演了「觸媒」的角色。

王羲之〈題衛夫人筆陣圖後〉說:「夫欲書者,先乾研墨,凝神靜思,預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動,令筋脈相連,意在筆前,然後作字。」說的是寫字之前要先凝神靜思、過濾雜念,使心情安定平靜,同時先預設想像要寫的字的字形、大小,筆畫的運行,務必做到寫字的時候能夠「筋脈相連」、一氣呵成。而在這樣的準備過程中,如果有一杯好茶,更能夠增加這種氣定神閒的氛圍。

寫字的時候,受到天氣、溫度的影響,每個季節最適合寫的字都不盡相同,寒冬酷冷,宜書秦篆漢隸,以白酒助興,則時間蒼莽之感,皆在筆端流動。盛暑高熱,何妨赤膊寫狂草,亦有一種酣暢的快意。暮春初溫,最宜泥金箋小字行書,抒發空氣中流動瀰漫的生機。初春乍暖還涼,寫字的心因而變化萬千。秋風悲涼,當用老紙書舊作,寫一種無可如何的感傷。

不同季節的書法與茶

不同字體有不同字體的抒情效果,在不同季節,適合喝的茶也有很大差別。

春天的時候,我喜歡喝紅水烏龍,台灣特有的烏龍茶用傳統的炭焙工法,茶湯飽滿豐腴,有九分熟茶的溫厚,一分生茶的清香,喝這樣的茶,配合春天生機勃勃的微妙感覺,寫起點畫精微的小行書,最讓人能夠體會書法中精妙的奧義。

夏季炎熱,綠茶系的台灣文山包種或西湖龍井最能生津解渴、消除煩悶,對寫字的平心靜氣有很大的幫助,人的氣血在夏天比較暢旺,手的靈活度也高,所以夏天是練字的好季節,篆、隸、行、草、楷都比較容易掌握,尤其是需要穩定高的楷書最適合夏天書寫,寫楷書會讓人的心情安靜下來,配合綠茶的滋潤,常常讓人覺得身心都清涼。這幾年,大陸做硯台的朋友經常寄來嫠源生產的綠茶,嫠源是大陸少數沒有工業汙染的農村,在山野之間,仍然保存著許多明清時期的村落,山明水秀之間,多是茂密的樹林,朋友說嫠源的茶完全是有機生產,每年產量也有限,大家都是自家生產自家飲用,用之這樣的綠茶佐書,更讓人明朗潤澤,寫起字來,自然通透清爽。

寫草書需要熟悉的技巧、靈活而敏銳的心思,以及暢快淋漓的書寫感,寫草書最適合喝點小酒助興,但喝了酒難免心熱情盛,如果事先準備冷泡的台灣烏龍,寫字時飲用,很有提神醒腦的效果,大口大口暢飲,也相當符合寫草書的豪邁之感。

一年當中感覺最複雜的是秋天,有遠離夏天的清涼、收穫的喜悅,也有寒冬即將來臨的蕭瑟。每年秋天寫的字常常充滿各式各樣的變化,比較難於規畫和安排,以中醫的角度來說,秋天是適合「收」的季節,因此喝的茶要以熟茶為主,紅茶、鐵觀音、普洱都很適合秋天寫字時飲用,特別能夠沉澱心情。我習慣在秋天的時候整理一年的詩作,慢慢修改、抄寫,回顧一年來的創作心境,這個時候喝點熟茶,最為愜意。

到了冬天,最適合寫的字是隸書、最適合喝的茶,當然是老茶。

要寫好書法,當然有一定的竅門,例如良好的習慣、正確的態度以及持久的練習等等,都是學好書法的必要條件,但真正要把字寫好,不管多麼努力,有多大的天分,終歸需要時間的沉澱。

這個沉澱的過程正如釀酒,也如同老茶,經過一定時間的沉潛、醞釀、轉化,而後慢慢形成特殊的風味。

冬天是萬物蟄伏的時期,但也同時醞釀著生機的勃發,就好像老茶在漫長時間中的轉化,開展出讓人驚豔的滋味。冬天寫隸書也最容易讓人感受這種奇妙的時間感。

現代人熟悉的是唐朝楷書的字形,隸書的「高古」風格,特別能讓人感受時間的蒼茫,未定型的筆法與字體結構,正如當時的華夏文明,充滿樸拙的大氣與曠達,也讓人在書寫隸書的過程中,特別能夠「看破」世俗名利的牽絆,正是所謂勝敗皆空、興亡俱寂,人世間的繁華與寂寞原來都是一樣的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可以讚嘆、賞玩、忘情,但卻不必執著。這樣感懷,在冬天的時候最容易興起,一杯老茶、一本法帖,俱是時間漫長的印記,而當濃濃的墨色在雪白的紙上寫出蒼勁而古老的字體時,確實會有一種時間的消逝在手上、心中與意念之外流動,同時也會有一種新的生機在時間的流動中悄悄生發,如滾燙的熱水沖入茶壺時,老茶猛然爆發的濃香,春天一般再度降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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