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我們此、時此地的「傲慢與偏見」
內容簡介:
當佛里曼用「世界是平的」當做書名時,他必然不曾料到,有一天,這個全球化的平坦世界,不但改變了國與國之間的貿易型態,也以滴水穿石的方式,改變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乃至生活型態。
未見鍾情,便是這麼一個在大環境之下綻放的小時代故事。
故事從女主角喻笙寒的二十歲那年開始,身為人類學大學生的她,因為得到國科會補助,得以深入貴州的一個穴居苗族住處,進行田野調查。
然而,到了當地,困境幾乎是立即浮現在笙寒眼前,詭異的地形與幽暗的光線,讓她所拍出來的照片完全失真。於是笙寒做了件只有在如今這個年代才可能做到,也常做的事──她上網求援。
網路將有類似攝影經驗的文以舫,帶到了她螢幕前。兩人隔了個太平洋,一個現教、一個現學,攜手完成了這項計劃。笙寒因此立志成為人類學家,而以舫也在艱辛的創業路中,找到一塊能令他放鬆的天地。
世界雖然平坦,卻並不完美,虛擬空間裡建立出來的友誼,在一場大風雪跟一個小誤會的雙重打擊之下,迅速冰消瓦解。兩人因此整整失聯五年,直到一封來自芝加哥大學的入學許可,才將笙寒帶到以舫所居的城市內,因此,他們開始面對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與情感。
謎底一點一滴揭露,原來,大雪並非大雪,而誤會倒真是個誤會。但,解釋完過去,他們才發覺,真正橫亙在彼此間的鴻溝,竟是兩人對未來的期待……
作者介紹:
懷觀
高雄人,一路讀過兆湘國小、五福國中、雄女、成大、清大,統統以超過及格邊緣不太多的成績,安然畢業。為人循規蹈矩,因此特別愛看故事裡主角肆意不羈;自年少起即常寫文自娛娛人,卻直到進入芝加哥大學博士班,意外讀了《超棒小說這樣寫》一書,接觸到美式的創作訓練,才中途宣告輟學,人生自此轉向,開啟了充滿樂與苦的寫作旅程。
《未見鍾情》是懷觀的第一部作品,書中許多場景與細節均脫胎自她多年人在異鄉的生命體驗,然而真實人生遠比故事充斥更多巧合、驚喜與驚嚇,通常結局也更無奈。身為作者,她期待自己將因果理清,把整個世界濃縮在讀者眼底,也願大家在一口氣讀罷、闔上書頁的那一刻,身雖留在原地,心已飛至遠方。
搶先試閱:
1人少的那條路
喻笙寒第一次見到龍頭鳳,是在八年前,她大二升大三的暑假。
那年特別熱,白天簡直沒辦法靜下心來。總算等到入夜以後,氣溫稍降,她才盤腿坐在椅子上,為明天出發的田野調查,做最後行前準備。
盒子裡躺著兩個老鏡頭,還是爸爸幾年前玩攝影時添購的,如今都傳給她了。笙寒先用液化壓縮氣瓶輕輕噴去鏡面灰塵,再就著桌燈仔細檢查,等確定沒有任何指紋油漬之後,這才滿意地把鏡頭收起來。
只要再把相機殼擦乾淨,便算大功告成了。
她正要取出細纖維布,視線不經意掃過筆電螢幕,接下來,某個熟悉的名字,令她停下動作。
社團聊天室裡,學姐爆料說,某學弟對上禮拜外拍的模特兒一見鍾情,前兩天閃電表白成功,剛剛才在酒吧裡被死黨灌酒,為懲罰他擅自脫團,居然一聲不響就結束單身時代。
「會咬人的狗不叫咩!」
「沒想到啊沒想到──」
眾人七嘴八舌發出感嘆訊息,笙寒垂下眼,用力擦機殼。
學姐口中的學弟,與笙寒同屆,但不同科系。兩人認識將近一年了,在她印象裡,他是那種略帶靦腆的男生,平日很隨和,對於要去哪裡聚餐或喝什麼飲料之類的,從來沒意見。但只要拿起相機,不管是外出拍攝或在社內講解,就會立即變身,態度特別認真,幾乎可以稱得上嚴肅。
這樣一個人,會莽莽撞撞地說愛……就愛上?
「好難想像。」
喃喃自語的同時,笙寒其實再一次,刻意忽略自己的心情。
這不是她第一次,眼睜睜看著喜歡、甚至於暗戀的對象,跟別的女生在一起。
笙寒在感情方面開竅得晚,茱麗葉為羅密歐殉情的十四歲,她的心跳還尚未因異性而失速過。等進入高中,同學之中已經有人很懂得如何吸引男生的注意力,她則剛起步,只知道傻笑跟站得筆直,看上去就一根活生生咧開嘴的電線桿。
大學裡開了很多基礎課程,但沒有一門叫愛情學概論,教大家如何搞懂感情,或起碼搞懂自己的心。笙寒在缺乏指導的情況下,逐漸傾向逃避現實。今天,也不例外。
她專心擦擦擦,等手中機殼都快發亮了,才收起相機,隨著其他社員,複製黏貼一排〈要幸福喔〉,然後下線,闔上筆電。
難過是不會的,即使有一點,也要盡力否認。笙寒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充斥倦怠,一定是因為白天流太多汗,在家裡倒還好,出門在外要注意補充水分跟鹽分。
整裝完畢,她提起登山背包走到房門前面,手都放到門把上了,卻又回過頭,四下環顧一圈。
她的房間很小,但格局方正,米白色牆壁,有扇大大的窗。一床一几一桌一椅,布置極其簡單,最醒目的顏色來自貼在床頭的攝影海報。海報上楓林如火,在前方岔出兩條落葉繽紛的小徑, 右下方則斜斜寫著:
路在林中分歧,我選擇了人少的那條走下去,造就截然不同的生命之旅。
雖然心底若有所失,但實際上,該帶的都帶了,她應該沒有漏掉什麼吧?
§
笙寒從臥房裡走出來的時候,笙遠嘴裡叼了塊西瓜,手上捧著筆電,正悠哉游哉地踏出廚房,來到開了冷氣的客廳。
喻笙遠身高超過一百八,手長腳長,一張方臉輪廓鮮明,鼻樑挺直,因為過去一年當陸戰隊排長,曬出一身漂亮的小麥膚色。
一眼瞥見妹妹行動不似平日俐落,他隨口就問:「妳生理痛?」
笙寒搖頭,神情呆滯。
笙遠多看了她一眼,又說:「沒事的話,冰箱裡有西瓜,趕快去吃,不然很快就沒了。」因為很快就會被他吃完了。
「喔。」
「也有鳳梨,不冰,要自己削皮。還有葡萄,不太新鮮了,芒果,相當甜,土芭樂、龍眼、荔枝和食人花。」
冰箱裡當然沒那麼多水果,笙遠愈報愈快,表情卻沒什麼變化,只眼神閃爍著惡趣味的光芒。
等他講完,笙寒貌似思考了一會兒,接著點點頭,答:「我等等自己去廚房拿。」
這答案四平八穩,笙遠噎了一下,大感無趣,一屁股坐進沙發,登入遊戲網站。笙寒則坐到長沙發另一端,放下背包,神色繼續保持呆滯狀態。
這份安寧並未持續太久,幾分鐘後,主臥室傳來喻媽媽甜美的呼喚:「遠遠,小寒,早點睡啊,明天早上四點半就要起床喔。」
兄妹一起抬頭,望著牆上掛鐘,現在時間,晚上九點半。
喻媽媽一向奉行養生主義,平日最愛敦促家人健康飲食跟早睡早起。前者笙遠可以在外頭吃鹽酥雞彌補,後者就比較逃不掉了,他清清喉嚨,開口敷衍:「一定一定,等下就去睡。」
於是一切又回歸沉寂。
喻家是那種沒有電視的家庭。在平常,笙寒也不惦記,但到了這種時候,就凸顯了大眾媒體的好處,起碼無聊時眼睛有個地方盯。被媽媽這一呼喚,她有點煩躁,又不想把才收好的筆電再拿出來,東摸西摸了一會兒,索性擠到哥哥身旁觀戰。
一開始,笙寒看得有些無聊。笙遠玩的並非著重場景美工與人物造型的遊戲,而是橋牌,還是外國人居多的遊戲平台,聊天以英文為主,間或夾雜幾句其他語言。然而看著看著,她漸漸找到了樂趣,並非來自遊戲本身,而是旁觀人與人之間互動。
橋牌玩家的年齡層似乎偏高,有人居然放了孫女的幼稚園畢業照當頭像,當中不乏專業人士,大概因為如此,笙遠的發言風格也跟著調整,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成熟穩健。笙寒沒見過哥哥的這一面,一時之間頗覺新鮮。
看過好幾盤,某次換局時,笙遠切換視窗,動作慢了些,露出一大塊螢幕桌布。笙寒忽地身體前傾,盯著不放,哥哥於是順口問:「不錯吧?我對家前幾天把頭像換成這張,我覺得好看,跟他要來解析度高的當桌布。」
「很棒……」
同時,也很特別。
那是張微距離特寫,主體是枚金飾,手工繁複精密,由千百根比髮絲還細的金線,重重疊疊盤繞出一隻頭像龍、身體有數對翅膀、輪廓卻渾圓的立體圖騰,背上則鑲了顆鮮嫩欲滴的翡翠。
古物自有風華,但是讓笙寒感興趣的,卻是相片本身。
攝影師並未遵循一般珠寶攝影的慣例,在攝影棚裡用燈箱操作,卻將金飾擱在雪地,在戶外拍照。晶瑩剔透的雪花折射日光,不但烘托出飾品原本就具備的華貴豪奢感,還巧妙地將歲月刻劃於其上的滄桑痕跡,轉化成一種冰封王座的氣勢。
新的牌局開始,桌布頓時又被遮住,笙寒於是好奇地將頭湊近螢幕,想看清楚笙遠對家的頭像照片,是否真的是同一張。
「他現在不在線上。」笙遠趕緊把那顆妨礙看牌的頭撥開。
「好可惜。」笙寒坐回來,轉念一想,又問:「他也攝影嗎?有沒有相簿可以看?」
「有……拍得很普通,完全不值得一看。」
這話一半真一半假。笙遠的確不覺得他對家的藝術天分有多強大,不過眼下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讓出筆電,讓妹妹看照片。
笙寒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她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哥哥,笙遠一局勝出,心情大好,又指著桌布對妹妹解釋:「真的,他自己也說這張是神來之筆……好啦好啦,等下我打完就把他的相簿網址寄給妳。」
攝影是瞬間完成的藝術,許多傑作的確出自巧合,因此笙寒也沒再追下去。不過趁笙遠去廚房翻冰箱的空檔,她還是忍不住,動手清空螢幕,盯著桌布,仔細研究攝影師對光線的處理。
等笙遠回到位子,開始下一輪發牌,笙寒已進入沉思狀態。
過了一陣子,她忽地開口:「你有沒有問過他,拍的那個是什麼?」
「沒。」這局頗麻煩,笙遠無暇分心。
笙寒思緒發散,想像力也蓬勃發展:「我猜是明清時代皇室的軍徽、或者勳章?」
「為什麼?」
「有龍頭啊。」
「龍舟也有龍頭,還不是誰都可以上去划。」笙遠想都沒想便出口反駁。
笙寒覺得哥哥這話也有理,她正要提出其他猜測,主臥室又傳來聲音,但這一次,十分兇悍:「還不睡!」
兄妹都屈服了……起碼在表面上。
雖然認為現在上床,絕對睡不著,笙寒還是乖乖梳洗,躺下。
沒想到,闔上眼後,一如往常,整個人迅速進入夢鄉。
而在她隔壁房間,笙遠關了燈,捧著筆電上床,靠著窗戶旁明亮的街燈,一邊繼續打牌,一邊無聊地問剛進入橋牌室的對家,頭像拍的那是啥?古董軍徽嗎?
軍徽?
對方似乎對這個聯想頗感驚訝,頓了半晌,才送出以下幾行:
W3: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它真有點氣魄。不過話說回來,當年下令內務府做出這玩意兒的女人,氣魄還真不小,只可惜空有雷霆手腕,缺乏大局觀。她挪用軍費,蓋出一座圓明園,最後的下場就不用我說了。
W3:這是滿清皇太后冬季冠冕上的殘件,因為頭取龍形,翅膀卻做成鳳凰收翼的姿態,所以別名龍頭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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