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甘炤文/旅讀中國 圖_CTPphoto、CFP漢華易美
生長在工業樣板城市、卻一心想要逃離的插畫家, 遇上了工科出身、卻轉任時尚雜誌主編的亮麗白領, 兩人如何走到一起,又為何定居大理?
翻開中國地圖,除卻幅員遼敻的西藏,大概罕有一處所在能夠如同「敦煌」般,光是由唇齒間發出字面的音節,便讓人打從心底興發神秘邈遠之思。 在河西四郡中,敦煌的地勢最為偏遠,可是名氣也最為響亮。多數人印象裡頭的敦煌,是無可替代的飛天之鄉,以精美絕倫的石窟造像和壁畫見聞於世,飽含濃郁的宗教氣息;商人眼中的敦煌則是絲路沿線的重鎮,適合編織發財夢的綠洲,經年流著豐沛的奶與蜜;而對熱戀中的情侶來說,鳴沙山、月牙泉伴生的場景提供了浪漫想像,「薛平貴遠征西涼、王寶釧苦守寒窯」的情節又彷彿一則歷久彌新的啟示,翻譯出取捨之際,愛與不愛的兩難。 從天上到人間,敦煌的一切無疑都令來者魂牽夢縈;哪怕經過千年萬年,這裡始終是一處值得旅人前往追尋的他方。
大也?盛也? 而「敦煌」這個名稱又是怎麼來的呢?東漢儒士應劭在《漢書.地理志》中如此注釋道:「敦,大也。煌,盛也。」彷彿它是寂寂大漠中應運托生的奇葩,因著輦轂繁華而綻放出一座城市。此間或有各派學人考證,以為其語源出自都貨羅(Tokhara)、吐火羅,意指彼時居住於祁連、敦煌一帶的月氏人和吐火羅人;或以為其為羌語「朵航」(誦經之地)的對譯,乃至於桃花石(Taugas)的音轉……無論何者為真,都側面凸顯出敦煌匯聚四方族群、吐納異質文化的混血身世。 另一方面,敦煌也和出走與離散的意象相勾連:在歷史上,遠放陽關或玉門關的征人渾不知其數,一朝來到邊圉,舉目盡是骨脈崢嶸的荒丘,觸耳俱為亮烈離奇的觱篥聲,如何不由衷感到深刻的哀愁?儘管塞上胭脂凝夜紫,又怎堪比擬江南小樓間臨水照花的紅顏?於是,整座城市彷彿為眾多將士懷鄉遙望的目光所籠罩,並在離情暗恨的張翕間,一寸相思一寸灰。
失落沙洲:永恆的鄉愁 然而攤開近代史,敦煌的命運可謂多災多難。 自清光緒26年5月26日(西元1900年6月22日)、道士王圓籙及其助手發現「藏經洞」的那一刻起,集歷史、文化、藝術與宗教瑰寶於一身的敦煌莫高窟就再無寧日。 先是王圓籙向地方官府通報而遭致冷落,部分經卷遂被他當作治病符咒兜售予一般信徒,後更有多少假考察之名、行盜寶之實的各國探險家前仆後繼而至:史坦因、伯希和、橘瑞超、吉川小一郎、奧登堡……這串名單還能持續臚列下去。1909年,當伯希和攜帶敦煌出土的文獻珍本前往北京面謁群儒,驚動了學術界和文化界,這才喚起政府當局的重視;隔年,滿清政府敕令專員將莫高窟剩下的經卷運送至北京,啟運之際清點文物九千餘件,但真確抵達京師圖書館的卻僅有八千餘件──想來這批文化珍寶在運送的過程中,亦難逃土豪劣紳的截取納用。一代人類智慧與心靈的遺產,就此散入了千門萬戶家。 如今,來到敦煌藏經洞陳列館前的大院,觸目猶可見一方鐫有「敦煌者,我國學術之傷心史」的碑泐。從危峰東峙到黨水北流,從沙嶺鳴晴到月牙曉澈,邊塞地方壯美的風光如故,但曾與之並列為敦煌八景之一的「千佛靈岩」卻逐漸凋敝,在內憂外患的蹂躪之下失去了豔澤。也許,敦煌人(或言整個中國)對於失落文物的追念與追悔,才真正稱得上是永恆的「長相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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