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嶼,一個離東華大學兩百五十幾公里,要搭渡輪航海九十五公里的島嶼;一個保留最原始的原住民文化--地下屋和拼板舟,又存放著最先進的現代科技製造出來的有毒垃圾--核廢料的島嶼。秋野芒去過更遠的地方,但這個島嶼因為一海之隔,成了秋野芒最難到達的土地。
去年七月,秋野芒在台東演出之後,準備渡海前往蘭嶼,卻因天候因素取消演出。我當時望著天色、看著手機氣象圖、不斷打電話詢問溝通,心中掙扎不定,就像一個統率大軍的將領,一個決定將影響大軍的進退與成敗。
再痛苦,還是要決定,我決定取消演出。同時,我也決定,要在最短時間內重啟蘭嶼的演出行動。
一切籌備工作重新來過,今年四月的春假,我們再一次朝蘭嶼出發,第一道關卡依然是運輸,跟天氣的賭博。
演出日期是4月5日和4月8日,但4月1日我們大軍未動,裝備先行,因為貨船一周只有兩班。最接近4月5日的船班在4月2日,所以4月1日中午貨車就先出發,下午抵達台東裝船,隔天4月2日上午渡海。
人員運輸分成三批。第一批,司機和押車的佳璇隨車前往,隔天中午搭飛機前往蘭嶼,下午領取貨車。第二批,我和三位工作人員,在4月2日中午出發,4月3日上午十一點的飛機前往蘭嶼。第三批,所有大學生和帶隊的舞監,會在4月3日上午搭遊覽車出發,前往富岡搭乘下午一點的客船,預定在下午三點半抵達蘭嶼,全員會齊。
貨車出發時,我們做了錄影,我在臉書發文:「愚人節,正是我們的節日,我們不惡作劇,我們要為最少的孩子,走最遠的路,當個演戲的傻子。」宣告蘭嶼演出計畫再度啟動!
4月2日,貨船順利開航,但飛機有狀況。佳璇傳來消息,蘭嶼昨夜下大雨,上午班機陸續取消。中午,我們第二批人員出發,卻記掛第一批人員是否起飛。結果,佳璇傳來捷報,之前的班次統統取消,但到她這個班次,機場開放起降,她和司機順利登機,我心中一顆大石落地。
4月3日,輪到我們和天氣賭博。六點不到,我就在民宿醒來,窗外天氣不錯。但早餐時,佳璇再度傳來訊息,蘭嶼又下大雨。
台東是有陽光的,我們抵達機場時,已過九點,第一班八點的飛機剛宣布取消,沒多久,第二班九點的也取消,整個機場一片令人焦灼的安靜。有些人不耐久候,離開了。但第三班九點五十分的飛機,在十點半宣布劃位,現場響起歡呼與掌聲。
我們十一點的班次也接著劃位,櫃台說:「你們這是去年的票。」是,整整九個多月,才終於讓這張機票兌現成渡海的旅程。
飛機很小,駕駛艙沒有門,直接可以看到駕駛的一舉一動。渦輪聲響淹沒了一切,在加速駛過跑道後,機體緩緩上升。台東市逐漸縮小、遠離,來到太平洋上空,一片碧海藍天,移動感變得虛幻,彷彿一種飄移。這九個月來對捐款人和蘭嶼小朋友的歉意固結而成的煎熬,被無垠的水光和雲影包覆,漸漸軟化。那盼望已久的島嶼就在雲的彼端。
海岸線再度出現,飛機轉彎沿海岸飛行,越過一個小丘(饅頭山),經過一個國小(椰油國小),高度愈來愈低,跑道出現,機頭微微拉起,著陸的震動,滑行。跑道終止了,我望著窗外的海,蘭嶼,我來了。
旅客下機,我留到最後,遞給機師劇團刊物《戲芒子》,我說,我們是來演出的,為蘭嶼的孩子。
下午三點,船班在風浪相助之下,提早抵達,團隊會齊,蘭嶼演出計畫第一道關卡,過關!
●本文作者創辦秋野芒劇團,帶領東華大學的學生志工,為國小學童進行公益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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