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7日 星期四

張寶琴/先勇和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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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8 第6928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直接訂閱

人文薈萃 張寶琴/先勇和安君
【散文詩】然靈/星星
阿布/幻覺的行列

  人文薈萃

張寶琴/先勇和安君
張寶琴/聯合報
《孽子》舞台劇劇照。(圖/許培鴻攝影)
《孽子》舞台劇在台北國家劇院演出時,

很多老朋友都去看了。

聯合文學發行人張寶琴看第二場,

她跟女兒安君一起看的,

《孽子》舞台劇感動了許多觀眾,為之掉淚,

寶琴也深為感動,寫了一篇觀後感〈先勇與安君〉,

全是心裡話。其中提到三十八年前,

我製作《遊園驚夢》舞台劇,寶琴也參加了,

沒想到三十八年後,我們又在一起看戲,

這段「戲緣」很值得紀念,於是徵得她的同意,

我替她把文章投給聯副,留下一則紀錄。(白先勇)

2020年10月17日這一天,在二個月以前就保留下來,並且早早地和小女兒安君約好,請他也把時間保留,相約去觀賞白先勇原著《孽子》舞台劇的第二次公演,因為此劇的吸引力,安君很認真地把時間留著,臨時也沒有改變計畫。

母女二人這天早上11:30就去仁愛路福華飯店台菜餐廳吃早午餐,這是安君小時候和家人常來的地方,好久沒來了,安君吃著「軟煎溜肉」、「菜脯蛋」、「鹽酥蝦」等,很滿意地說:「和小時候吃的味道差不多,難得耶!」並把他事先準備的《Lezs》季刊雜誌和活動宣傳卡等一一亮給媽媽看,並說:「希望能當面交給白先勇先生,偶像之一。」

我們故意早一點進入國家劇院,下午1:30,人群就陸續地湧進,原以為這個舞台劇,大概只是年輕人、有同志傾向的來觀賞吧,不!令我驚訝的是老年人、年輕人、講國語的、講台語的,甚至講英語的,男性、女性、同志、非同志、台灣人、外省人,各式各樣的都有,反正時間尚早,就在大廳走走,欣賞著各式觀眾,忍不住開口問一對老夫婦:「請問,怎麼會想到要來看這齣劇?」老先生帶著外省口音,唉地一聲說:「時代不一樣囉!來懷念以前的舊日子。」

問一位中性打扮、但又時尚的女性,她說:「聽說好看啊!就和朋友一起來看。」

問一位中年婦女,她回答說:「想看看同性戀是怎麼回事。」

問一對男男朋友,他說:「沒什麼啦!來看阿鳳跳舞!」

京劇名伶魏海敏也來了,說:「應朋友邀請來看的。」

我和安君坐在先勇前一排,全場爆滿,為了和先勇拍照,安君顧不了那麼多了,跨過座椅,胸有成竹地請先勇拿著他準備好的《Lezs》雜誌和活動宣傳卡,拍了一張他引以為傲的照片。

燈光漸漸暗了,觀眾間的交談瞬間停止,整場安靜地期待著。

厚重的絨質幕簾緩緩升起,在半明半暗中,隱約辨識出有象徵新公園旁國立台灣博物館(在1999年以前,稱之為台灣省立博物館)的柱子和荷花池。這時舞台左右的字幕打出,及旁白聲起:

「在我們的王國裡,只有黑夜,沒有白天。天一亮,我們的王國便隱形起來了,因為這是一個極不合法的國度:我們沒有政府、沒有憲法、不被承認、不受尊重,我們有的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的國民。」

每一個字、每一個聲音,就好像一刀刀地刻在我心上,又痛又憐又驚恐,原來五十年前的同志們是這樣地活著。阿青、郭公公、小玉、吳敏、老鼠、楊教頭、傅老爺子、阿青的母親阿麗、龍子、阿鳳……陸續上場,故事進入高潮,當龍子和阿鳳相遇,愛得癡狂火烈,神來之筆是吳素君的編舞,把抽象癡狂火烈的愛用自天而降的紅緞帶拉起阿鳳升到半空,和龍子跳起一場若即若離的空中緞帶舞,這是整齣劇的高潮,坐在我左邊的黃銘昌不住地哭著,向他鄰座的奚淞要面紙。

二個小時的演出,有「同志情愛」、「同志情誼」、「父子、母子情結」、「夫妻情結」、「家國之情」,1970年代的故事,2020年演出,戲裡戲外,幾乎都是見證人,也是參與者,身歷其境,倍感時代變遷的必然。

把時光拉回1980年代。1980年代是中華民國在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台灣從「未開發Under Developing」地區,進入「開發中Developing」地區,外匯存底曾高達全世界第二,僅次於日本,美元對新台幣匯率是US$1=NT$27,政府開放外匯管制,鼓勵民間,每人每年可匯出美金五百萬元,不受管制,台灣錢淹腳目,就是1980年代的台灣。

隨著社會的富裕,較多元化的思維及文化藝術活動和團體如雨後春筍一個個冒出,例如:雲門舞集、美麗島雜誌、天下雜誌、漢聲雜誌、聯合文學、新象藝術、畫廊、藝廊、紅包場、表演工作坊、相聲瓦舍、屏風表演班等。《孽子》最早是1977年在《現代文學》連載,可是一直到1983年才正式出版書籍。

1982年白先勇的短篇小說〈遊園驚夢〉改編成舞台劇,在國父紀念館演出十場,一票難求。因為參與《遊》劇的籌備工作,常常和先勇及藝文界朋友忙到三更半夜,某晚,先勇、沈君山、張系國、□弦、丘彥明和我等人同去消夜,酒醉飯飽後,先勇在微醺中,向在座友人宣稱他要出櫃,並要我聯絡記者,在座諸位都嚇呆了,異口同聲說:「使不得、使不得,那一生就毀了。」要我千萬不可通知記者。第二天問先勇,他說完全不記得此事。可見1980年代,雖然社會開放許多,但「同性戀」還是大禁忌!

我的小女兒安君1981年出生,我做媽媽的也不曾察覺他與一般女孩有什麼不同,他曾對家人說:「在我成長過程中,覺得很幸運,我這生可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雖然我已有凍卵儲存,但在同志/女性/性別領域中,能運用自己的小才能,出份力的影響力都是福分及禮物,因為有爸爸、媽媽及姊姊的支持,才讓我能把我的幸福延續,許多在歧視中成長的受傷靈魂都是很有才華的人,但在沒有愛的環境被傷害扭曲,如果我能夠幫助一個人找到自己的能力,我相信是一大功德耶!爸媽總是這樣對我講,現在漸漸領略了!」

2003年,他自美返台,創辦「女人國Lez's Meeting」,每季舉辦活動或派對,來連結女同志,每次活動常有千人參加,盛況驚人,這年第一次同志遊行在台北展開。

2011年創辦《Lezs》季刊雜誌,以影像、文字、各方不同觀點傳達女同志的生活及潮流,並希望凝聚女同志的文化和力量,開創這個世代萌芽於台灣的女同文化。在創刊號,安君寫著:「身為一個同志,從誕生就是場革命,從自我摸索、尋找同伴到社會爭取自身幸福的革命。」

2014年2月18日和陳嘉君及伴侶盟(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等團體向立法院長王金平請願,並組立委遊說團,推動同性婚姻合法化。

2014年3月16日在《聯合報□民意論壇》發表文章:「挺身而出,直到社會不再歧視同志。」

2019年5月24日台灣通過同性婚姻專法,亞洲第一。

2020年10月17日白先勇和王安君在國家劇院《孽子》舞台劇第二次公演時相見,二位完全不同世代,不同性別的二人不約而同地為人類的文明邁進一大步努力奉獻著!多少心酸、疼楚、扭曲、傷害、淚水、汗水、奔波……都值得了!我愛安君!我愛先勇!向每一位曾在同志去病化、同性婚姻、同性伴侶合法化的過程中努力過的同志、非同志致敬!鼓掌!歡呼!


【散文詩】然靈/星星
然靈/聯合報
1.

掀開天花板的時候,一小方星空塌了下來,幾顆明明滅滅的星星像缺水的魚,在地上彈來跳去。

你連忙將散落一地的黑夜置入臉盆中,瀕死的星星又活了過來,燈一關便通體發亮。

星星喜歡浮至水面討摸,愈搔愈亮,你的心臟通了電似的,酥酥麻麻,縱橫交錯的血管交通繁忙,胸口發著光。

2.

被認養的星星都剪了耳,驗過票似的,缺了一角的光。

星星被主人命名,有的叫Lucky,有的叫黑皮;被棄養的都被扔到海裡,不再有發光的理由。

3.

愛星團體宣導:「請以認養代替捕捉」。

尚在中途之家的星星有些懼黑更懼人,瑟縮在夜的角落,一群一群,自成小宇宙。

4.

你忍不住將天花板掀起,淹沒在漫天繁星之中。你也變成了一顆星星,對著自己的影子翻肚討摸,無止境地陷落在深淵之中。

星星愈來愈多了,致使黑夜光亮如白晝,吞蝕了每個人的夢。


阿布/幻覺的行列
阿布/聯合報
──幻覺(hallucination):沒有外界的感官刺激卻產生的知覺經驗(如視覺、聽覺或嗅覺等)。

有時你幾乎以為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些耳邊突然出現的低語或叨絮是那麼真實,它們存在著,和其他聲音沒什麼兩樣。你是確實用耳朵聽到了。真的。它們存在。

但身邊沒有任何人。只有你,帶著你的幻覺,孤零零地站在房間中央。

幻覺的世界只能屬於自己,而無法被旁人所窺探。幻覺在你身邊拉出一層透明的膜,分開你與你周遭的人;這層膜裡面是幻覺的領地,身旁的人再怎麼關心也只能留在外側,而無法真正理解你為何害怕為何大叫為何獨自對空說著話。即使你們看起來像是活在同一個時空裡,幻覺無法像是一次冗長的堵車或一場午後雷陣雨,當有那麼多人同時經驗著這一切而一起分擔,糟糕的事彷彿也就沒那麼糟了。幻覺的本質注定是無法與他人共享的、絕對孤獨的經驗。

然而幻覺的世界並不如一般人想像的那麼奇幻,那麼繽紛,像一個放任想像、不受常識拘束的無重力樂園。幾乎大部分的幻覺經驗都不太愉快。例如精神疾患常見的聽幻覺,可能是夜以繼日在耳邊疲勞轟炸式的嘈雜交談,可能會突如其來用最骯髒的詞彙大聲辱罵,也可能是海浪般層層疊疊催眠著你,要你站在陽台邊就這樣往下跳。而重點是你幾乎就要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正在發生。雖然偶爾也有些可愛的幻覺存在(甚至也遇過會提醒你要記得服藥的聽幻覺),但那樣的無害畢竟只是少數,難以否認在精神疾病裡面,幻覺大多會伴隨著不同程度的受苦。

除了聽覺以外,其他形式的知覺(perception)亦有可能產生幻覺。某些形式的顳葉癲癇發作以前,病人會聞到旁人聞不到的特殊氣味;也有一些使用安非他命、古柯鹼,或是酒精戒斷的病人會感覺到看不見的蟲蟻在身上(甚至是皮下)爬行,那樣的經驗近乎酷刑,有些人因此用鉗子將自己的皮膚挖得鮮血淋漓。

然而即使理智上知道幻覺並不存在,但對自己的主觀來說,那卻是明確發生過的知覺經驗。人很難主動拋棄自己的經驗,用理性去否定感官。或許一直到很久以後,有些人在生活中磕磕碰碰走了很長的路,才發展出與幻覺共存的方法而不受影響,讓幻覺像一隻偶爾到你門前拜訪的街貓,即使無法被馴服,也能與牠過著各自的生活相安無事,以往的殺伐爭鬥,現在雲淡風輕。

在醫學的領域裡,這樣的洞察可能會被視為是一種「病識感(insight)」吧。畢竟理智上能知道自己的幻覺並非真實,也就大幅削弱了因它而生的各種危險性。但使用「病識感」這樣的名詞有時也令人心虛,因為它隱喻著「病」同時也暗藏著「識」,彷彿真有什麼是錯誤的、虛假的、是迷障般需要被理性之光所穿透的。

具有幻覺的經驗並不能直接被推論為某一種精神疾患,畢竟並非全部的幻覺都會帶來痛苦或功能上的損害,即使在對一般人的調查裡,也會驚訝的發現不在少數的人生活中曾經有過類似幻覺的經驗。然而我們身處的世界,又果真如自己所認為的那麼真實嗎?畢竟人透過知覺來經驗世界,而為我們帶來知覺的感官又是如此容易被欺騙與捏造。例如隨手在便利商店買的果汁喝起來是那麼鮮甜,內容物卻又含有多少水果成分?在經過修圖軟體加工後,以往眼見為憑的照片又代表著幾分真實呢?但即使我們知道這些,日常生活裡仍然對自己的感官深信不疑;因為打從出生以來,我們就是在知覺的基礎之上,構築出世界的樣貌。

所以會不會我們經驗過的一切其實並沒有真的發生,而只存在於我們的感官之中,是我們的眼、耳、鼻、舌,我們皮膚與關節裡的微小受器,經由神經將電訊號傳遞給大腦的感覺皮質,所聯合起來演的一整套瞞天過海的戲碼呢?難道我們出生至今所有的經驗,僅僅只是奈米層級裡蛋白質的結構略微扭曲,離子通道開開關關,細胞膜上的電位改變,就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全部了嗎?當那些與相愛的人共享過的美味餐點、漫天晚霞、吹拂過臉上的風,全被感官化為知覺經驗,為我們的意識所捕捉──我還是不敢肯定,我是真的經歷到了這一切,抑或這也是感官欺騙我、讓我信以為真的幻覺陷阱?

即使如此,日常生活裡還是鮮少有機會去思考這類問題的。只有在非常稀有的時刻──例如在探究某位個案幻覺經驗的途中,那樣的詢問同時也打在自己心底,響起一絲微弱的回音。就算是身處在幻覺的行列裡,只要跟著人群朝著同一方向行走,也會得到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安心到即使偶爾疑惑,也能讓我幾乎以為我所經驗到的一切就是真的。幾乎是。

●「幻覺的行列」語出詩人鯨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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