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兩歲半前不會說話，她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原本期待我倆朝夕相處的時刻裡，我能第一個接收到寶貝牙牙學語時的珍貴禮物，聽到她喊一聲「媽媽」；只是不管我怎麼反覆讀誦「媽媽」這個詞，哪怕一個字也行，最後甚至降低標準，容許她發音不標準，媽媽變成爸爸、阿公、阿嬤，或是任何一個無意義的單字都好。可惜，她總是睜著無辜的雙眼，嘴巴張得大大，好像正嘗試著發音，一會兒又閉上，微笑看我，那神情像是在說：別逼我，等我想說時自然會說。帶孩子看醫生，醫生說孩子的聽力沒問題，至於為何不說話，只說原因不明，再等等吧！等待女兒開口說話的過程是略為艱難的，尤其要面對長輩的快人快語，說我生了一個啞巴。其實，該做的檢查都做過之後，難免會有最壞的打算。我心想，如果女兒一輩子不說話，母女倆就一起學手語吧！這個世界太過紛亂，禍從口出、言語傷人的例子還真不少，人與人之間良性的溝通，不見得要用嘴巴。
我每天和她說很多的話，空閒時，講故事給她聽，她會用眼神與動作回應我。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她突然發出驚天一「啊」，令我非常驚喜。沒錯，只有「啊」這個音。長輩說，怎麼只會啊，也不會叫爸爸媽媽，我真心覺得沒關係，不要小看這簡單的「啊」，女兒的「啊」是她和這個世界溝通的橋梁。她發出的「啊」有分大啊、小啊、長啊、短啊，我可以從她的音調變化中得知她的需求，進而給予準確的回應。
女兒用「啊」音和我溝通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我陪她午睡，窗外有狗叫聲，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從她揮舞雙手，皺眉嘟嘴的模樣，我知道她想說：「狗狗壞壞，吵我睡覺。」我抱起她走向窗邊，遠遠看出去，只看見一隻大黃狗站在馬路邊不停地汪汪叫，另一隻狗被建築物擋住了，看不見，不過聽聲音也是中氣十足，看樣子是兩隻狗隔著一條馬路叫陣，誰也不讓誰。
這時，女兒突然喊出一聲「狗狗走開」。她喊完嚇了一跳，自己拍拍胸口壓壓驚，我也嚇了一大跳，女兒終於開口說話了。那一句「狗狗走開」，有主詞有動詞，清清楚楚，還略帶奶音。
那一天，故事奇蹟般展開，女兒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連說了好多話。我太過驚喜，已經不記得她有沒有喊我一聲媽媽。兩年多的等待，沒想到，竟然是兩隻不知名的狗兒終結了女兒的發聲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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