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9日 星期三

【心情點滴】邱慧雯/銀杏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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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有本經 【心情點滴】邱慧雯/銀杏樹下
【親子之間】藝萱/生日考題
【生活見聞】柏芮/令人懷念的長者

  家家有本經
【心情點滴】邱慧雯/銀杏樹下
邱慧雯(台北市)/聯合報
銀杏樹下。圖/陳完玲

日本作家安房直子有部童話作品《狐狸的窗戶》,故事描寫獵人遇到開染坊的狐狸,狐狸將他雙手拇指與食指以藍色桔梗花染色後,教他以那四根手指搭起一扇菱形窗放至眼前,往內瞧,便能望見思念的故人舊事。

我雖無藍桔梗可染色,仍依樣畫葫蘆,以雙手食指與拇指搭起一扇窗,透過心靈之眼,直盯著庭院裡那棵銀杏樹。

我的菱形窗內瀰漫著薄紗般霧氣,樹旁的薄荷、魚腥草葉上淌著些許露珠,地上一個小洞穴裡,倏地跳出某種生靈。一隻、兩隻、三隻、四隻,我倒吸了口氣,那是伴我多年的毛孩子們啊!牠們不時扒著泥土,偶爾瘋狂在地翻滾、互相溫柔舔咬,在樹下玩得忘我,此景,看得我眼眶盈滿氤氳。

我受不孕所苦,將小狗當自己孩子疼愛,第一隻毛孩意外身亡後,想讓牠回歸塵土為安,考量自家陽台盆栽不適合植葬,請示公公婆婆後,兩老欣然同意我們將小狗骨灰帶回夫家,埋葬於庭院的銀杏樹下。

幾年後,其餘三隻毛孩陸續老朽離世,牠們的骨灰亦安葬於該處,在天家結伴同行。

銀杏樹是公公的父親所贈,自小樹苗開始栽種,至今樹齡已三十餘年。一般而言,銀杏在台灣平地栽種不易,但夫家的銀杏卻長得異常健碩,之前我從未問及樹木品種,毛孩植葬串起因緣,才得知那是以萃取預防記憶衰退成分而聞名的銀杏。

從那時起,我也才留意到,銀杏樹於四季各有姿態,夏天時枝繁葉茂,秋日時葉片轉為閃耀金黃,冬季時光禿嶙峋的枝椏有種繁華落盡的悲美,安靜蟄伏等待春天來臨時再度盎然萌發。

廣島核爆事件後,據說在那死神踐踏過的土地上,銀杏是最快重新萌芽的植物,且並無畸形生長的情況;自此,銀杏便以強韌生命力,被當地人視為「希望」的象徵。

數年前,我與先生終於做人成功,女兒現已五歲,而我相信,就是那與希望共生的銀杏樹和毛孩們的庇佑,才使得屢敗屢試的我們,能在不惑之年喜獲新生。

如今,我依然時常像童話中的那位獵人,以手指搭起菱形窗凝望那棵銀杏樹,那裡不僅有我鍾愛的毛孩長眠在下,還棲息著孕育夢想成真的「希望」。


【親子之間】藝萱/生日考題
藝萱(新北中和)/聯合報
每年我的生日,三個孩子都會自製卡片。橫向對比,三人各有各的風格;縱向對比,其實成品皆和上一年相差無幾。因此,今年生日前一周,我特意在冰箱上貼了張紙條並宣布:「今年媽媽的生日卡片,你們必須回答紙條上的三個問題,我才會開開心心地收下喔!」

孩子們立刻緊張起來。其實「生日考題」一點也不難,分別是:你最喜歡媽媽的一樣特質、你最希望媽媽陪你做的一件事、媽媽曾經讚美你的一句話。

生日當天,我最期待的就是他們的卡片。老實說,他們前兩點寫得大同小異,唯獨第三點令我跌破眼鏡。老大寫:「讚美太多了,根本寫不完。」但老二、老三是空白!老三說,媽媽常誇她很可愛,但她在學校趕卡片忘了寫。

最令我意外的是老二,他聳聳肩說:「我想不到。」當下我在心裡吶喊:怎麼會?媽媽每天都有讚美你啊?

然而平心而論,我的確更常讚美凡事優秀的老大。每當我讚美老二時,他的回應總是:「才沒有!」、「別拍馬屁……」原來這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我的讚美一直沒有命中這位少年的心房。

看來,媽媽需要更努力發掘他的美善與潛力。如何在新的一歲更有感地讚美孩子,成為我今年專屬的「生日考題」。


【生活見聞】柏芮/令人懷念的長者
柏芮(台北市)/聯合報
兩年半前,我為高齡一○六歲的鄰居王奶奶寫了篇〈討喜的老人〉,寫獨居的她如何自處、讓人樂於親近;而在這一天,我們為即將邁入一○九歲的她舉辦了告別式。

無子女亦無親戚的她,告別式會何等冷清?平日對她照顧備至的里長說王奶奶活到快要一百一十歲,不要參加聯合公祭,要幫她租一個廳特別辦告別式!我有些擔心,就算有人來致奠,答禮的人在哪裡呢?

告別式裡,里長及當年住奶奶隔壁的鄰居晚輩們,不管身在國內還是國外,都分別贈送了花籃,會場花團錦簇,溫馨又不冷場。

禮儀公司拿出黑袍,問有沒有孝子孝女?我們說明情況,禮儀師說我們若願意,可以義子義女的身分穿來答禮。我和平時也常會來探視的寰、住奶奶隔壁的楊家兄妹、從高雄趕來的我姊姊,以及每年都從美國回來探視奶奶的趙家女兒都舉手說要穿。

於是,我們這些將近七十歲、由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再加上我的兒子當孝外孫、寰的女兒當孝外孫女,一起送奶奶走完最後一程。

一位平時會來探視奶奶的慈善機構社工說,很讚嘆居然有這麼多晚輩願意穿上孝服,可見奶奶多麼受晚輩的愛戴。讓人感動的,還有一位之前為奶奶送便當的社工,雖然早已調任其他單位多年,不只來參加告別式,還一路相送到山上靈骨塔。她說奶奶對她的關懷,讓她感念在心。

談起奶奶,每個人都有許多或溫馨或特別的回憶,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彷彿回到父母身邊,被寵愛、呵護、叮囑著。她總是敦促我們早點回家陪伴家人,總是說自己沒問題的,不要以她為念。

那一日,在颱風間歇的風雨中,我們回憶著奶奶的教誨和言行。告別了這位慈愛、溫暖、親切又睿智的長者,也正式結束了所有人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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