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一○二年,可說是中華民國的國防理念與國防政務大錯亂與大糾纏的一年。在這一年中,為何而戰,愈增議論;為誰而戰,愈形困惑;何以為戰,則愈發不知何所憑恃。這一年的釣魚台風雲、洪仲丘悲劇、阿帕契交貨及募兵制紛擾四大事件,將此一大錯亂與大糾纏呈現無遺。就某種程度言,釣魚台已經成為台灣海峽及東亞的火藥庫,台灣的處境微妙又尷尬。陸、日、美三方的軍機軍艦,成天在「中華民國領土」的釣島上空及海域尬來尬去,台灣對三方的「侵門踏戶」顯得左右為難,依違失據。
就兩岸情勢言,這兩年來遽然升高的釣魚台風雲,可視為「過去台灣問題」的延伸,更且亦可視為「未來台灣問題」的開端。其間的弔詭是:正因中國大陸在釣島升高姿態,台灣始能與日本簽成了被擱置十七年的漁業協定;但亦因中國大陸高調進入此一海空領域,台灣已形同在現實上接受了由北京來主導並維持釣島「主權與領土」之權益的地位。即以年尾出現的東海防空識別區爭議而言,馬總統說,此事「對兩岸關係的正面發展沒有幫助」,卻恐怕也說不出此事對「維持釣島的爭議現狀有何壞處」。
一個小小的釣魚台,已具體而微地將台陸美日的利害糾纏呈現出來。這對台灣而言,其實不僅是一個國防與軍事的問題,更是一個牽涉到「一中憲法」的憲政難題。亦即:在釣魚台所反映的現今及未來的兩岸關係上,台灣應當如何建立其國防理念及政務?
洪仲丘事件誠是一個人道悲劇,但平心靜氣來看,這應是一個軍隊管訓不當的個案。然而,最後竟使得此一不幸的個案,儼然演變成對於整個軍隊的侮辱與對整個國防的質疑,則是更大的悲劇。在「老芋仔」的年代,台灣即有「反軍/仇軍/辱軍」的「傳統」;解嚴後,「老芋仔」凋零,隨著「軍隊在地化」,原是療傷止痛的時機,詎料卻被洪案捲起的風暴又打開了新的傷口,由於涉及每一個役男的家庭,其影響可謂既深且廣。洪案的演變不止是廢掉了軍法體系,更也重創了軍隊存在的價值與形象。
正因如此,募兵制的不叫好也不叫座,即顯得理所當然。現今的軍隊,在榮譽感、成就感、方向感及價值感上,已被扭曲、踐踏得體無完膚,這會使得害怕「標籤化」的青年不願入伍從軍;而軍隊一旦被如此「標籤化」,也就益加無人問津了。因此,相對而言,年底首批阿帕契攻擊直升機到貨,即呈現出一種深刻的諷刺:在台灣兵員如此枯竭的情勢下,未來合格的「阿帕契職業駕駛」恐已不易得,更遑論徵募到真正的「阿帕契戰士」。
這一年來四大事件所呈現的國防大錯亂與大糾纏,反映出中華民國在國防理念上的進退失據與國防政務上的捉襟見肘。以「為何而戰」言,有些人不願為「台灣國」而戰,有些人不願為「中華民國」而戰;這樣的軍隊如何有方向感?李登輝之流主張「釣魚台是日本的」,蘇貞昌主張「民主同盟」,馬英九則主倡「東海和平協議」;如果我們連此一層次的思考皆陷於糾纏與錯亂,又焉知「為何而戰」?
再言「何以為戰」。想買更能補救空優的F十六C/D卻買不到,買了阿帕契直升機,也不只面臨「駕駛」難求的問題而已。如果這個社會再如此地以侮辱軍隊軍人為「正義」,不能重建軍隊的榮譽感、成就感、方向感與價值感,募兵無人固然是「量」的憂慮,更可怕的是募兵之「質」難符期待。這樣的軍隊,在未上戰場前,已被國人羞辱致敗,何以為戰?
今後的中華民國,已經遠離「反攻大陸」,更不可能「台獨建國」,也不可能再作「第一島鏈的圍堵尖兵」,兩岸關係亦必須從「零和敵對」走上「和平競合」。因此,國防政策勢須有二大調整:
一、國防應重新建立在憲法的新詮釋及兩岸的新情勢之上,且國防的重點應從「軍事的國防」轉向「憲法的國防」、「民主的國防」、「政治的國防」與「經濟的國防」;二、軍隊應以「維護憲政民主/保障兩岸和平」為中心思想,重建「為何而戰/為誰而戰」的國防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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