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8日 星期二

【極短篇】鍾玲/忍和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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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薈萃 【極短篇】鍾玲/忍和精進
幾米/空氣朋友
【美學系列 星盤系列之3】蔣勳/處女座——懷念文月老師(下)
【慢慢讀,詩】劉曉頤/我愛邊緣的事物

  人文薈萃

【極短篇】鍾玲/忍和精進
鍾玲/聯合報
我第一次見白雲老禪師的弟子德晴法師,就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是1998年農曆大年初四。在菩提寺東客堂裡,高齡八十四的老禪師問我:「你是不是二十多年前,在《中央日報》上發表過寒山在西方流傳的文章?」

聽到他這句問話,我的眼眶泛淚,心裡知道過去八年尋找的智慧明師,就在眼前。這時老禪師對隨侍的兩位比丘尼其中一位說:「德晴,你到圖書室去把我寫寒山的書拿來。」

德晴法師有一張白皙的圓臉,眼睛不瞇也像瞇著,嘴角不翹也像微笑,慈眉善目的,看來不到四十歲,其實那年她四十四歲。出家修行人的年齡是看不準的,通常要加十歲。

五分鐘後,德晴拿來兩本老禪師的著作:1973年版的《寒山真面目》和1980年版的《寒山詩和唱》,是老禪師讀了我《中央日報》的文章後寫的,他批判了寒山詩中呈現所謂的禪修,也寫了兩百多首詩唱和寒山。德晴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因為她竟然那麼快找到老禪師要的書,她對老禪師每一本著作的內容,一定瞭如指掌!

1998年起那五年半我追隨白雲老禪師,或到高雄市裕誠路的道場向他請教佛法,或聽他的演講,或到台南關廟的菩提寺,體驗佛寺生活。在菩提寺接待我的就是德晴,當時她任女子佛學院教務長,學院院長則是老禪師。她帶我入住學院宿舍。我發現她的臉色不是白皙,而是蒼白如紙,身體瘦弱,且說話有氣無力。

後來她告訴我,我首次拜見老禪師的時候,她出家十年,身體極差,不時暈眩,六歲起耳後長的腫瘤越來越大,到一顆荔枝那麼大;眼患飛蚊症;膝蓋患風濕性關節炎,右腿萎縮,剩下一半的肌肉。三十四歲出家前,已患神經衰弱症,出家後,因為老禪師要求高,神經衰弱症更嚴重,常常失眠,日夜深陷疲累感之中。十年來身體越來越差,但是德晴的精神力量很強旺,一天做自己本來需要兩天才能完成的事。老禪師好像無視於她的身體狀況,出家沒有多久就訓練她上台發言,壓力越來越大。她豁出去了!心想:「我把色身交給龍天護法,把法身交給白雲師父,死就死吧!什麼都願意承擔!」天啊!德晴是在實踐忍波羅蜜和精進波羅蜜。

2000年我到菩提寺學佛,看見她的手臂上有五公分長的一片潰爛皮膚,起著白泡,流著黃膿。我問她:「皮膚病怎麼不塗藥?」她答:「這是排毒。」我聽得一愣,原來兩年前一位信徒介紹她一種自然療法,德晴讀了製藥人的書,認同書中的觀念後,聯繫製藥人買藥。她把藥丸的瓶子給我看,裝滿了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五色小圓粒丸子。另加鈣離子膠囊,合稱六寶。有一次我在菩提寺演講完,非常累,德晴給我吃幾顆五寶丸子,果然恢復了力氣。

次年2001年她出家第十三年,已經擔任《千佛山雜誌》主編幾年了,這雜誌是老禪師傳法的主要媒介之一,可見他多麼肯定德晴的佛學知見和修行根基,而且她每一期都寫稿,頂著潰爛的傷口在雜誌社日夜地忙。雜誌的繼任編輯德殊法師後來告訴我,只要她請德晴幫忙,不論是校稿,還是做採訪,一定有求必應。德晴是在實踐她發的願「什麼都願意承擔」!

2003年我應聘到香港浸會大學任文學院院長。2004年初回菩提寺過農曆除夕,老禪師跟出家弟子和信眾圍爐團年,席開八十桌。德晴告訴我,之前排肺部的毒,喉嚨痛、乾咳,吐深黃色的濃痰八個月,接著吐參雜血絲的紅痰一年,用六寶、五行湯、蜂膠,才修補好肺部。她四年多排毒的高峰期結束了,臉長肉了,有了元氣。老禪師指令德晴擔任千佛山系統少數幾位教授師之一,她只要接到任務,台灣全島十多個道場,哪裡都去說法,不論是台東、澎湖。白雲老禪師在香港設了講堂,2009年德晴飛來做一系列演講,她忙到海外來了!我有去聽,因為她消化了老禪師說的佛法,所以講得很透徹。

德晴擁有柔綿的力量,我從來沒有見她生氣過。老禪師的徒孫比丘尼道圓,出家前來讀菩提寺女子佛學院那一天,對陌生的地方和不定的未來,內心忐忑,在知客處一位安祥溫煦的法師歡迎她,聲音柔柔的,原來就是德晴院長,道圓跟她說兩句話以後,心定下來。德晴收了九位比丘尼弟子,我想一定是她虔敬而扎實的修行、累積的佛法智慧、溫柔堅定的個性,令她們心服。

2023年一個初夏午後,我跟菩提寺相熟的八位比丘尼,在東客堂喝高山茶閒話,我說我想寫一篇小說,講德晴如何自己把身體修補好。德晴坦然地詳細講述她求藥自療的經過,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補充,才有本篇小說。旁邊幾位菩提寺法師告訴我,德晴手臂排毒之前,是頭部排毒,頭頂有一塊小孩手掌大小的潰爛,白色的膿混雜著血絲,德晴戴帽子遮住,以免別人看了驚心。德晴說她用蘆薈來收口,頭上排了兩年的毒才結痂。原來她不信西藥,身體由自己作主,用心於食療,自己找藥,不斷地試藥,終於在出家第十年找到六寶。

這時年近七十的德晴,臉上豐潤,體力充實,她給我看右耳後的腫瘤,已經縮到相思豆大小。現在她任佛學院院長,千佛山雜誌社社長,寫文章,寫書,到處演講說法。一位比丘尼補充說:「每天她還做早晚課,梵唱非常清亮!」乖乖,一些年紀大的,身有病痛的比丘尼,早課會請假。德晴不論多忙,身體多痛楚、多疲憊,三十多年來天天四點多就起床做早課,她謹記老禪師的話,早課是為供養天人,晚課是施食給受苦的非人,要認真做。


幾米/空氣朋友
幾米/聯合報
空氣朋友


【美學系列 星盤系列之3】蔣勳/處女座——懷念文月老師(下)
蔣勳/聯合報

爬上雲門的屋頂

2015年12月26日,雲門主辦系列文學講座,該日由詩人許悔之講述周夢蝶——明星咖啡廳騎樓下的孤獨國王。

文月老師來參加講座,坐在第一排貴賓席,講座結束,悔之把雲門所贈鮮花轉送給文月老師,老師也起身向鼓掌觀眾答禮致謝。

我們總是在各種場合看到文月老師的得體、溫暖、優雅,成為大眾嚮往的一種風範。

文月老師很喜歡雲門的綠劇場,舞台背景一片綠色樹影婆娑,文學詩句彷彿都還在暮色靄靄中流連不去。一手創立雲門的林懷民也細心一一介紹劇場的設計。

從舞台區走上二樓,看雲門佛堂。佛堂的佛像,隨舞團演出走遍世界各個角落。舞團每到一個劇場,第一件事便是安置佛堂,日日供養香花。舞者、工作人員每日敬拜,演出前後,都在佛堂靜坐調息,安定自己。

文月老師很有興趣,對她平日並不太常涉足的劇場,細心觀看。

最後瀏覽了劇場吊掛燈具、布景的區域,了解一場演出背後許多嚴謹的環節。

劇場的工作區域,一般人看不到,光線闃暗,高高低低,我很擔心文月老師安全,但是她興致頗高,一直瀏覽到舞台最上方的戶外露台。

雲門劇場戶外露台非常美,如果攀爬過大約130公分的一段高台,站在銅片包覆的屋頂上,可以遠眺到淡水河口。

水瓶座的懷民常常會突發奇想,我正在擔心,他已經大聲慫恿文月老師:「上去看一看。」

同去陪伴在旁的悔之是射手,思敏也是水瓶,我想我最好噤聲不再阻攔。

或者,我也好奇,處女座的淑女,在這樣可能要失態的當下,會如何選擇。

文月老師有一點猶疑,上升在獅子的懷民已經下命令,悔之先攀爬上屋頂,在上面接應,我和懷民在下面推,思敏一旁微笑觀看,「哇,上來了——」

大家必然知道誰在大叫。

文月老師好像也真的高興,發現自己過了八十歲,可以有一天如此違反處女座的矜持,肆無忌憚,成就一次冒險。

同行的煜幃也很處女,他負責攝影,不敢唐突,問文月老師:「可以拍照嗎?」

文月老師比了一個「耶」的手勢,在屋頂上留下她非常開心的一張照片。

淡水河的暮色裡有一絲一絲的桃紅,微風吹拂,文月老師停留了很久,看大河悠悠,彷彿還是「望月樓」當年讓許多人遠遠仰慕敬重的珀斯鳳。

奧克蘭,最後的見面

我最後一次見到文月老師是2019年夏天,在加州奧克蘭。

我住在學生Nick家,距離文月老師住處不遠,剛好她的女兒郭思敏也在,我們就約了先到文月老師家喝下午茶,再一起回到Nick家。思敏和Nick都做金工,有很多創作經驗交談。

文月老師話不多,很安靜聆聽,也看我在一片木皮上寫的「心無罣礙」四個字。

思敏悄悄告訴我,母親有輕微失智現象。86歲了,我不應該意外,但是我完全感覺不到,或許她一貫的矜持優雅,掩藏著她失智可能的失態吧,她是多麼努力著使自己儀容優雅端正,言語更少,動作更謹慎,守著自己品貌的本分。

那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她還帶我看了住處地下室許多郭豫倫先生的畫作和收藏。

文月老師特別沉默,幾乎沒有說一句話。感情的深沉回憶都在當下,是不必多說什麼的。

我在2023年5月9日作了一個夢,夢到文月老師在奧克蘭一家餐廳吃飯。

那間餐廳好像叫「chez panisse」,強調當地當季食材,我和文月老師都很喜歡,卻沒有一起去過。談起來都說「下次一起去」。

在那個夢裡,我們也沒有同桌,我和朋友一桌,文月老師一個人遠遠在用餐,她的動作清晰,我在夢裡好像還在讚嘆她怎麼一直如此優雅。

不多久,有輪椅進來。我看著文月老師坐上輪椅,很安靜轉身,輪椅好像滑行,慢慢遠去。

非常清晰的一個夢,每個畫面都可以回想細節。

我覺得像是一種告別,卻沒有一點驚恐哀傷,淡淡看著文月老師遠去。

醒來後還是覺得這個夢似乎是徵兆,我便傳了一則簡訊給思敏。簡訊內容如下:

「昨天夢見文月老師,好像在奧克蘭一個餐廳。我跟幾個朋友一起,文月老師慢慢吃,好優雅,然後好像有輪椅接她走了,很安靜平和的夢。祝願文月老師一切都好。」

思敏收到簡訊,回覆我「媽媽狀況平順」,還傳了三段和文月老師一起翩翩起舞的影片,動作緩慢優雅,像我夢中景象。

十六天後,思敏告知文月老師往生,並且說是美西時間5月10日摔跤後就一直安寧照顧到離去。

思敏最後說:「老師的夢似乎預知了母親的變化……」

是嗎?

星辰之間,我們會預知什麼事發生嗎?

那樣清晰的夢,歷歷在目,竟是魂魄與身體告別的徵兆嗎?

有人說:至親的人離開,是不會入夢的。

我也常常埋怨母親走後,從來不曾入夢。

所以,文月老師的夢中告別是因為我們其淡如水的交往嗎?

我想寫文月老師的一些事,又害怕寫成制式的祭悼文。

文月老師精讀六朝文,她一定知道陶淵明早早自己寫好了「自祭文」。

晚明有性情的文人也大多早早自己寫好「墓誌」,免得被八股迂腐的祭悼文字扭曲到不堪。

我最怕參加葬禮時聽「祭文」朗讀。除了開始「維中華民國」以及結尾「嗚呼哀哉」,其他全都不知道在念什麼。

文月老師「讀中文系的人」努力希望辯駁的也是不以為「中文」就是八股迂腐。

這樣紀念文月老師,希望遠遠的天上,有她的首肯。(下)


【慢慢讀,詩】劉曉頤/我愛邊緣的事物
劉曉頤/聯合報
「世界在心靈的邊緣變老,而思想正進入黃昏」

──齊奧朗

終於,你比光線更纖細

在今年多出來的月分入口張望

盤坐在我窗欞的

木紋間,撥彈

綠豎琴:因風簌簌顫抖的金合歡樹葉

為了奏出最美的音樂

一如廢墟中響起

你說自己必須先是周身明亮的聾子——

泛著令人疼痛的亮度

斜照思想的黃昏

世界在心靈的邊緣老去之前

下過一場看不見的雨

骨折的雨——用一年將盡的殘綿片敷癒傷處

世界溫柔地像

透過貓眼亮光映照

我正是如此愛著一切邊緣的人事物

善良而渾身髒汙的賊

吹口哨,為老去的婚禮歌手過音

包括瀕危的生命,總能在看不見的絲弦上

畸零的盛放——

混凝土中的紅玫瑰

黎明的種子

霧正淡去的指紋

冬日的啞謎

外層是鐵鏽的歷史色澤——

我們一起用貧困的視線來愛

愈貧困愛得愈深切

風的籠子從來關不住什麼

卻使我們的所愛都邊緣化了像飛了一千次

依然受困的

小蛾

捧在掌心,不飛了

微弱的撲動是銀水煙裡小小的心跳

等我們老得正好一起坐在堤岸

看夕陽,永恆地並肩等候

下一個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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