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當代藝術館(以下簡稱當代館)於今年2月推出旅法台灣策展人鄭淑鈴與加拿大策展人希薇.帕宏(Sylvie Parent)聯合策畫的「末日化石.未來考古」,以「末世危機」、「末世之際」、「末世迷思」三個主題共17件作品,呈現法國藝術家格雷戈里.夏通斯基(Gregory Chatonsky)的個展。 具備數位藝術與哲學專業背景的藝術家夏通斯基,擅於以數位複合媒材創造科幻場景與哲思概念解構。在此次展覽中,藝術家化身為未來的考古學家深掘當代人類於末日前的存亡記憶,其透過各種文明現象,如:消費、戰爭、天災、人禍去辯證人類的形有存在與意義。由一連串政治、經濟、生態問題所鋪陳的序曲「末世危機」,於作品《美國,美國》藝術家利用拆解的美國國旗圖像與雷射光束隱喻國家標誌的被病毒入侵後的變種型態;《911》作品中,其將911事件短短5分鐘的發生期間,曼哈頓居民與緊急通報的大量簡訊一一攤開,延展成十多個小時的閱讀影像,再藉由作品《竊聽資料庫》去展示恐怖活動發生後透過全球的竊聽資料系統所攔截到龐大的私人文字訊息;與《與美國共舞》一作中,夏通斯基將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所發跡的舞王佛雷亞斯坦(Fred Asaire)的舞蹈影片以單頻道投影方式呈現,並以程式連動各國的股市指數以控制影像時延的高、慢速運轉;透過此系列的最後一件作品《錯位IV》,藝術家展出多件大幅以機械裝置控制其本人手臂所繪出的電腦製建築圖,提出人類對於建設與破壞兩者間帶著快感的迷戀。 在末日毀滅的第二個階段「末日之際」,夏通斯基展出廢棄的硬碟作品—《我們的記憶》,隱喻今日電腦儲存硬碟等同於人類實體記憶存取的方式失效;互動裝置《入侵者》則引導觀眾透過雙手觸動裝置後,透過電腦程式的連動,其不停地喚回曾經佇留且觸摸過這個裝置的人們之影像;作品《摹寫》則是利用桌面上的雷射鍵盤連動資料庫中的字彙,並連動到網路搜尋系統中的部落格文字即浮現於藝術家在製作作品過程間由YouTube上預選的素人自白影像。 如何揉合新媒體材料與藝術觀念 整體說來,夏通斯基的作品在運用數位複合媒體的製作與科技哲思的思索層次上並不算是極富啟發性,似乎尚有點停留在計算機理論剛被納入文化藝術領域研究的時代(包括記憶數位化、0與1所組成的大量資訊,以及人作為數位時代裡渺小的data等)的討論方式,我們可以看見藝術家幾乎把這幾年新媒體發展趨勢上幾個熱門手法都納入他的製作概念,舉凡腦波裝置、雷射互動裝置、影像連動程式、即時互動連結網路等。值得注意的是,形式材料的複寫在藝術創作上完全不是一個問題,但即使是新媒體作品,同樣也會有流於形式的危險,而本展中意欲做為文本考古,並需透過觀眾敲下互動鍵盤並連結網路社交平台的作品《摹寫》,在內容上卻缺少真正的即時性與隨機性(YouTube影像是預設的),其應當預建較為完整的文字與資訊資料庫,在這個狀況下,很明顯地作品的形式跟內容出現了落差。 從另外一個層面上來看,新媒體藝術在這個時代中成為如洪水般的藝術趨勢,我們必須回頭思考的是,人們對於新媒體展覽作品在呈現上的期待高點應該要落在哪裡?由於,數位藝術在製作間基本上就預設了不小的資金與長時間的實驗,更別提多數藝術家並非資訊工程或電機專業。某些將新媒體作為創作材料的藝術家可以處理Max / MSP、Jitter、PureData等數值轉換軟體,有些藝術家可以自己製作複雜的3D影像,有些甚至可以自己寫適用的程式,但若碰觸到必須製作更複雜的互動裝置與迴路設計,加上考慮到視覺形式的完善、機械的安全性等問題,勢必需要相關專業背景的人參與合作;再者,從測試到展出期間,該如何確保各種迴路、線材、自製程式到馬達,甚至主機、到網路速度都能夠維持長時間的穩定狀態,這一切都讓製作作品最終成為一整個團隊的事情。藝術家自此開始,要具備的是越來越豐富的技術知識與溝通條理,並能統整想像與實際上製作後品質落差的能力,他們的角色不再單單只是以私我經驗出發、富創造性的感性天才。 然而,新媒體藝術還能怎麼創「新」成為這個時代的課題。透過夏通斯基的個展,我們幾乎看見他的作品兼備了各式各樣、前陣子歐洲在製作新媒體、網路藝術作品上的幾個常見的成功形式,也就是前述的幾項關鍵字:腦波、連動、雷射、數值轉換介入、階層式思考、社交平台觸媒。出現這種狀況最主要的原因也許是:在這樣一個時代,人們接收的資訊量都差不多,導致面對同一個目標時,人們思考的事情其實都差不多。意即,當數位藝術創作碰到「跨領域」所預設的個人能力限制時,最後作品樣貌會開始呈現「大家都差不多」的狀態,最後只是在類同的基準上比誰的形式比較完備,誰的裝置穩定度最高、最耐操。換句話說,科技哲思理論從其開始應用在藝術領域後,其並沒有隨著時代,或是經過程式語言的更新,出現長足的新開發與進步(而是選擇結合Eco Art或是Bio Art的形式),讓數位時代的作品逐漸在追逐形式差不多的樣貌,這讓人們在觀看新媒體藝術上出現一種奇特的觀看標準:這個東西不新嘛!然而,只有當人們已經困在同樣一個差不多的窠臼中,才會去意識到新、舊的問題。可是,材料「新」或「舊」自古以來從來不是藝術的核心命題,而是怎麼在形式語言的美學創造上保持思考的靈活與新鮮。在這個意義下,我並不認為新媒體藝術發展至今,已經碰到了瓶頸,因為一直以來,藝術能做的一向都不是去再現0與1二進位的位元運算,而是拓展0與1的可能變數。 全文未完,摘錄自【典藏•今藝術】三月號•246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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