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演奏放在兩百年前,其實不算特別。蕭邦演奏音量不大,鮮少和樂團演出。即使如此,當他演奏鋼琴協奏曲,若非和樂團或弦樂五重奏合作,就是演奏自己改寫的獨奏版,而從未找鋼琴伴奏搭檔。想必對蕭邦而言,他不能接受鋼琴協奏曲以鋼琴伴奏的聲響與效果,寧可改以獨奏。事實上在十九世紀,許多協奏曲都以鋼琴獨奏方式演出。李斯特自己也改過不少,包括鼎鼎大名的《死之舞》獨奏版本。但《第二號鋼琴協奏曲》是其鋼琴與管弦樂合奏樂曲中,最具交響樂性格的創作。雖然技法艱難,卻也像「附鋼琴獨奏的交響曲」。卡薩里斯這次要完全以鋼琴表現,徹底執行鋼琴家詮釋,也是十九世紀風格的延續。
但更具十九世紀風格的,則是他竟然在正規曲目中放上自己現場即興演出,還因地制宜地選擇台灣民謠。這在十九世紀其實是演奏常態。那時多數鋼琴演奏家是『會譜/編曲的鋼琴家』,性質類似現今的流行歌手:他們到處演奏(各地開演唱會),音樂會幾乎都演奏自己的作品(唱自己的歌),而最受歡迎的橋段,就是開放現場觀眾『點歌』——鋼琴家應觀眾所提出的旋律,即興演奏華麗變奏(這反而像是爵士樂)。如此功夫,是當時演奏家的必備技能。蕭邦十九歲首次到維也納演奏,音樂會後的安可之一,就是以觀眾所提的歌劇詠嘆調作即席展技變奏。孟德爾頌雖然厭惡如此習俗,但常常仍得應聽眾要求而表演一番。由李斯特所舉行,世界上第一場鋼琴「獨奏會」,節目單上其實只有四曲,而最後一曲也是應現場聽眾點歌而即興演奏。可見在十九世紀,如此風尚不只用於安可曲,也可充作正規曲目。筆者仍聽過鋼琴家以聽眾所提的旋律當成安可曲,但把即興放到正規曲目,還是音樂會開場,卻是首見。卡薩里斯藝高人膽大,不只有暢快超技,更有聰慧靈思。台灣民謠在他手下會展現出何等面貌,著實令人期待。
然而這場音樂會卻有一點和十九世紀演奏不同,就是排出規模宏大,卻絲毫不炫技的舒伯特第二十一號《降B大調鋼琴奏鳴曲》。有絢爛狂想,也有內斂深情,這場音樂會像是鋼琴演奏藝術兩百年的實踐縮影,必能讓人增長見識。
卡薩里斯鋼琴獨奏會
5/18 (六) 台中中山堂
5/23 (四) 台北國家音樂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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