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六年十月秋風送爽,兩位內科醫師同學和一位外科醫師同學精心籌畫九個月的「醫學院入學五十周年同學會」隆重展開,國內外八十三位同學連同眷屬共一百二十九人,參與這獨具創意的聚會。 許多同學畢業後就沒見過面,因此大家都掛個名牌。有人凍齡,一照面就能叫出名字;有些經過歲月洗禮,仔細端詳才能看出昔日面貌。
一位眼科醫師同學獨挑大梁,編製精美彩色紀念專刊,每位同學占一到兩頁篇幅,學士照、近照並陳,並加上得意生活照,回味無窮。封面是當年畢業旅行在阿里山神木前拍的團體照;如今神木被放倒,青春年少都成了熟男熟女。
共同的語言:幸福、感恩
在〈友誼地久天長〉的悠揚樂聲中開啟序幕,先追思十一位已往生的同學,接著每個人按學號上臺,限定在十分鐘內談家庭、事業、興趣,及分享人生智慧。有人準備生動的簡報、有人隨興而談,有人風趣、也有人緊張,都顯得誠摯、自信與滿足。如今坐六望七,大致塵埃落定,好比湍急水流逐漸趨緩,心中靜好,胸襟包容、不需比較,既讚賞同學們的成就,也珍惜自己走過的足跡。
同學們專長於不同科別、場域,不論開業有成、行醫偏鄉、進入公職或任教於醫學中心,各領風騷。大家共同的語言是幸福和感恩,感謝另一半或細心照料家庭,或共同打拚事業,牽手走過數十年。當年的三對「班對」上臺互相感謝,伉儷情深,特別溫馨動人。
「我們是幸運美好的一代,」一位內科醫師同學的話最引起共鳴。的確,我們沒經歷戰亂,能專心念書,剛行醫時受的是「望聞問切」與病情分析的傳統醫學教育,累積臨床經驗;接著與科技接軌,各種掃描儀器與基因生物檢測接踵而來,學習上網閱讀醫學期刊,終身學習,跟上時代的腳步。而今,老來難免生病,醫療資源豐富,更受惠良多。
沒有第一光環,人生反而有更多可能
一位骨科醫師同學說出同學們的心聲:「當年我們都不是第一志願考進來的。」不同於今日的臺北醫學大學,當時臺北醫學院篳路藍縷,專任老師很少,沒有自己的附屬醫院。五、六年級時早上輪流在臺北市各醫院見習,有的醫師認真帶我們,有的放牛吃草,下午再回到學校上課。當時到北醫的37路公車是大部分同學的交通工具,常在車上交流訊息。不過也就是在這種缺乏資源,覺得沒人要、沒人管的氛圍下,我們自己看書,找機會學習,展現強韌的生命力與堅定的同學情誼,幾乎在哪個科別都能勝出、在哪個地方都能生存。
而且,因為沒有「第一」的光環與壓力,反而在運動、詩文、繪畫、攝影、歌劇和農事等方面自由發揮。退休後這些實力更加發光發熱,臥虎藏龍的同學們在同學會時都跑出來了,例如有位骨科醫師同學即興作詩:「半個世紀一轉眼,四十三年不相見,借問老翁你是誰?只識名牌不識臉。」
一位小兒科醫師同學說,當年他只差三分,沒考上臺大醫科,痛哭流涕,有位長輩告訴他:「這是小事,只要好好地念,以後都是一樣啦。」病患需要的是會看病、會溝通、醫術好、專業精的醫師,而不是哪個學校畢業,那時以為長輩是敷衍安慰,到今日才體會其中深意。的確,有些我們以為不得了的大事,多年後卻是雲淡風輕,另有一番風景,凡事要往長遠看啊。
醫師當然也會生病,幾位同學分享病痛治療經過。其中一位罹患肺癌的內科醫師同學十年來經歷幾次癌症復發,每次都積極治療,病情起起落落,這次上臺坐在椅子上講述他的心路歷程,令人動容且感佩。活得精彩,也要病得勇敢。
人生難料,珍惜現在,更要積極面對未知的病痛。許多事情都能重來,只有健康無法取代,我們互相鼓勵,希望七年後,也就是醫學院畢業五十年後再重聚,期待那時候能見到更多同學。
本文作者為臺北榮總特約醫師、國立陽明大學臨床兼任教授、國內失智症領域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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