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我與人類學者中村無蝶結縭,從此展開屢居屢遷、浪跡四方的生活。
十二年來搬遷過九次,
住過十三間不同的房舍,
踏察訪問過三百個出售中的物件……
無蝶看房子最在意採光及方位,也很注意進門時的第一印象。另外,還要有個讓他讀書讀累了,與阿花狗傻酷拉一起蒔花種菜的小庭院。坪數不用太大,五十至六十坪即可,最好附近有診所或基本醫療設施。然而,我們十幾年來在日本全國遍尋不著不說,還先後經驗了四次賠上訂金(日本稱為「手付金」)的收場。
小木屋之夢
在茨城縣笠間市郊區,無蝶看上了木匠吉野桑親手打造的組合型小木屋;那時他正著迷於各式各樣的小木屋,加上當天仲介打動人心的遊說,他帶著我和傻酷拉測量方位及日照後,在仲介公司社長面前拿出一百萬作為訂金,開心地完成簽約。
那是個位於斜坡上、約一千五百坪的土地,經過「吉野村長」二十多年的打造,已形成一個Log House集落,融和地中海的洋式建築及和式工法,雖然不像職業級般洗鍊平整,但有一種質樸感。
共計六棟的小木屋群,中間是作為起居室的合掌型小木屋,左邊是青色呈半圓形的工作室,右邊則是露天浴室及愛犬小屋。六百坪的庭園中,放置著可供二十名客人自由使用的烤肉架,還有夏日觀星涼亭。看得出來,吉野家的夢作得太大了,錢快燒光了,現在只得分割土地,出售其中兩棟小木屋讓人當別墅。
當天,吉野夫婦請我們在庭院喝下午茶,還送我們正在收成的荏胡麻葉,告訴我們荏胡麻油是長壽聖品,肥大的葉子是燒烤餐廳必備的人氣配料等等……回想起來,那天短短的一頓下午茶時光,卻讓我至今難忘,從此還拚命地研究荏胡麻的經濟價值,可能與那要不回來的一百萬訂金有關。
翌日,仲介以快遞寄來物件的構圖、地籍謄本及重要事項,我們這才發現該物件與鄰地分割時有道路問題。吉野的作法,基本上違反建築基準法的「接道義務」,未來唯有以私道的方式與鄰地主協調分割及負擔,才能完成所有權的登記。看到這裡,無蝶出奇地冷靜,「我想,我們還是跟他們解約方為上策,否則夜長夢多,未來不知還要投入多少心力,才能與鄰居和平相處呢。」
那時是我們住在無蝶庵的第五年,礙於無蝶庵的固定資產稅每年高達四十二萬日元,且在地方有聲勢的原地主千方百計刁難我們,使得無蝶急於找個適當的物件搬離。然而,看到無蝶對放棄一百萬毫無悔意,我非常生氣!雖然不是我的錢,可我從此對任何看到的荏胡麻油、荏胡麻葉,甚至家裡至今還留著的荏胡麻子,都認真喊話:「親愛的荏胡麻,未來的無蝶庵一定要有個院子,好把這百萬買的荏胡麻種出來呀。」
駱駝的眼淚
在這之後,無蝶還有兩次白目自上鉤的棄約。
第二次看上的,是四百五十坪的平房別墅,該物件有個整理得很好的小菜園,入口的玄關鋪大理石,感覺好像台灣中南部的建築。第一次看時,無蝶就說:「買了這個房子,我們把它取名為『台灣無蝶庵』。」可是,兩天後我們單獨再去看時,發現鄰居家裡有隻超大的愛爾蘭獵犬,而且看上了我家阿花狗,拚命流口水,無蝶怎麼喊都止不住。
隔了兩天,無蝶阿爸向阿花狗說:「哼,我們才不希罕去住在那老公狗的隔壁呢!」於是,我們家的阿花狗失戀了,而老媽我呢,又從無蝶涼勢啊涼勢的態度中夢醒了。所幸,第二和第三次的解約,他學乖了,只送了「申入書」。「申入書」就像男女談戀愛時的「告白書」,不必以金錢示愛。
儘管如此,無蝶為了賞玩物件,玩掉的鈔票何止百萬呀。接下來的經驗,損失金額高達四百萬!
巨人隊退休職棒選手池田,請人在家鄉那須打造一個類似招待所的豪宅,整個物件隱於雜木林的小山丘上,原為酪農放牧兼牛舍用農地。
年高八十五歲的池田選手,六十歲時就選定了該地養老,他先把土地從農地變更為宅地,但後來又請了住附近的甥兒為他耕作。池田老夫婦在親戚的幫助下,把一千餘坪的山林地開墾成心形,從上空看起較低窪的右邊是約八百坪的水稻,左邊則是向南緩緩傾斜的草坪及植木,最高點的二百坪台地則是主建築的平房。
在下著細雪的早春,我們夫婦帶著傻酷拉來到池田山莊門口,三個人同時被整個與自然環境融為一體的物件震懾了。當時我們剛好看過一部德國導演拍攝的蒙古遊牧民族紀錄片《駱駝的眼淚》,因此不約而同地想像著當冬日雪深出不了門時,可以共騎一隻駱駝下山去買東西及看病之類的。我們興致勃勃地問不動產仲介人,那須有人養駱駝嗎?說著說著,陪我們看屋的朋友沼田桑及擔任仲介的吉村桑,都開心地笑了起來。就像男女一見鍾情般,無蝶把帶在身上的現金四百萬都拿了出來。
兩三天後,無蝶發現右邊的稻田依現狀已變成農地,今後不能隨便轉移及登記了,而住在對面的原地主,顯然想透過農會的力量把部分農地要回去。無意在難纏問題上傷神的無蝶,這次於一周內就決定依據「解約手付」的規定,放棄訂金認賠。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