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那天,克勞斯和努德、拉斯莫追趕打鬧,操場上「禁止女生進入」那一塊熱鬧非凡,簡直就是對我的嘲笑。只看到蓬亂的橘色頭髮、燦爛得意的笑容、飄動的綠色和藍色圍巾,跟扭攪在一起的好幾雙胳膊和腿在我眼前飛快閃過。我站在鋪石地的邊緣,望著他們的背影,心中無比嚮往。 英格麗.漢森拉拉我的袖子,她說:「別再看那些臭男生了。我們坐下來,玩一場好玩的多米諾骨牌嘛。」 不知道究竟是多米諾骨牌,還是英格麗溫柔文靜的聲音惹到我,我腦袋裡忽然好像有什麼「啪!」一聲斷了。我再也不想在斯瓦內克公立學校當女生了。 我跑回教室,拿下紅帽子,抓起尼勒森老師的黃銅大剪刀,咔嚓咔嚓剪了起來。 我先剪掉僅剩的一根長長的金色髮辮。 咔嚓! 接著,我抓起披散的頭髮,靠近頭皮開始剪短。 咔嚓!咔嚓!咔嚓! 看到地上掉了這麼多頭髮,我楞了一會兒,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我撿起地上的頭髮丟進壁爐,把剪刀放回尼勒森老師桌上,帽子塞進大衣口袋。 我跑出教室,經過排排坐看書、玩西洋跳棋和靜靜聊天的女生。我衝過草地,像獅子一樣大吼幾聲,撲向克勞斯,把他撞倒在地。我揮舞拳頭像野蠻人,摔起角來像隻大熊,咒罵起來不輸漁夫。芬恩和拉斯莫也加入打鬧,然後努德、歐力和安東也加入了。我混在男生群裡,一直到下課時間結束的鈴聲響起,大家都要回教室,尼勒森老師才發現,操場上「禁止女生進入」那邊,竟然有一道穿裙子的身影。 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 我知道自己做的事很蠢,而且魯莽衝動,很可能是斯瓦內克公立學校創校以來所有學生裡面,做過最調皮的一件事。 我也知道,我一點都不覺得丟臉。 尼勒森老師居高臨下站在我前面,努力保持冷靜寬容,但是他額頭上暴出一根青筋,左眼不停抽動。不是憋笑時的那種抽動,是另一種——告訴我大禍即將臨頭的那種。 「英格瑪莉亞.簡笙。」他說,語氣很輕柔,但是帶著威脅。他在等我道歉。 張嘴之後說出的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但我似乎停不下來。 「為什麼您覺得女生只能玩文靜的遊戲?還有,畫畫的時候,為什麼我們不能用很多顏色?不能在紙上畫藍色的樹、會飛的駱駝和只有三隻腳的火雞?為什麼我們不能邊聽音樂邊跳舞、拍手跟大笑?為什麼我們不能唸自己寫的女生坐茶壺出海、學習章魚語言的故事?為什麼喉嚨或鼻子真的癢到受不了,卻不能大聲咳嗽或摳鼻子?」 尼勒森老師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 「還有,」我大喊:「那個糟糕、要命、該死的拼字作業,為什麼我每天都要寫、十、遍?」 尼勒森老師看我的樣子,好像我已經瘋了。我們瞪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兒,雙方都更意想不到的,是接下來從我口中冒出來的句子。 「我想我現在該走了。」 我踩著木鞋調頭,向外狂奔而去。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小麥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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