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的六月底,我從維也納回國,以「青年打擊樂家」的身分,展開演奏、教學、研究、推廣等工作。馬不停蹄,一晃眼,四十年就過去了!我想,在藝文界累積四十年的經驗,確實稱得上是資深,然而,資深的意義,並不是要宣告結束,也不僅止於追憶往昔,而是得以深刻反思:人生只有一次,當珍惜志業、貢獻己力,與大家一起繼續向前邁進。對我來說,檢視這四十個年頭,與過往歷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時,關切的重心有所不同—回國四十週年之際,我已卸下公職;回國四十週年之際,我仍站在民間的第一線!
首先,我從未離開過打擊樂的崗位。記得一九八二年,我剛回國便與台北世紀交響樂團合作演出擊樂協奏曲,緊接著又在一九八三、八四年,二度舉辦個人獨奏會。當時的演奏曲目對樂壇來說猶如「震撼彈」,但四十年後,那些曲子在時下學音樂的孩子眼中,已不過是初階曲目。這個不起眼的例子代表著,台灣的打擊樂透過不斷向下扎根,長足進步。優秀人才輩出,好作品不斷開啟新境界,使打擊樂在台灣從舞台邊緣走向中央,成為世界打擊樂重鎮。這一路的發展,令我感到欣慰、很有成就感。
其次,四十年來,因為有半數以上的時間同時擔任公職,我有機會參與、推動事務。同時,我也見證了台灣藝文界發展的諸多里程碑,像是在藝術教育面,有北藝大、台藝大、南藝大三所藝術校院的成立或改制;在藝文事權面,從教育部到文建會、文化部的設立,以及國藝會的成立;在劇場營運面,有行政法人體制的建構,乃至北中南國家級劇場的到位,還有各地藝文中心和民營劇場的興起;在表演團隊面,各階段表演團扶植策略和補助機制的推展,使各縣市立案的演藝團隊,從九○年代的三百多個,發展至二○二○年已有逾六千五百個…。
每次對照過去與現在,總讓我感到,很多如今視為理所當然的結果,事實上是當時費力推動的變革,而無論是軟硬體建設的資源投入,還是制度與觀念的建構和轉變,都非一蹴可幾。上一階段的拓墾,成為下一階段的立基;一棒接一棒不斷地耕耘,造就了時代變動的風貌。
身在其中,我覺察到表演藝術生態系的變與不變,也因為始終身在民間,我至今仍親身感受著藝文生態系所面臨的危機和契機。然而,四十年的工作經驗告訴我,站在歷史的轉捩點上,把握機會,確實能開創新局。反之,我也看過不少大好機會,因為無感、無視、沒有加以把握,錯失了進一步發展的時機。
近三年的疫情,使體質本為脆弱的表演團隊備感艱辛,卻也激發出蓬勃的創意;這股意志所蓄積的動能如何激活,攸關下一階段的發展。歷經歲月磨練後,我仍相信,困難加倍的時候,更需要大刀闊斧、勇於投資,爭取社會全民的支持!因而,懷抱熱情與愛全力以赴,保持追求專業的企圖心,用玩真的態度在務實中捍衛理想,是珍惜人生的不二法門,也是我歸國四十載的此刻,見山又是山的心境。(作者為朱宗慶打擊樂團創辦人暨藝術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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