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自己的心聲
你喜歡旅行嗎?旅行在你心中是什麼樣貌呢?
很久以前,關於旅行我曾這樣想像:三五好友敲定一個日期,彼此開始分工合作,有人負責行程,有人負責食宿,有人則是在整個規畫的過程裡悶不吭聲,直到出發當日才突然現身並坐享其成。在自己的印象裡,旅行總是成群結隊且熱鬧的。
記得大學有位教授於課堂閒聊時,在投影幕上播放著獨身前往北海道旅行時的照片,一位同學發問:「教授,你不是有家人嗎?何必自己去呢?」教授回答:「一個人才叫『旅行』啊,跟家人去叫『旅遊』,跟一大群人參加旅行團叫『觀光』。」當時同間教室裡,大概超過九成的同學(包含我),都對教授宛如格言般的回答感到困惑。
此後,「一個人旅行」這五個字,就像當機時的電腦視窗,怎麼樣也無法從我腦裡關掉。我找了數本旅遊文學,想認真了解何謂旅行。在圖書館讀過蔣勳老師的《少年臺灣》,看著不具名的少年在一個個沒聽過的地名裡探索;隨著《轉山》的謝旺霖踩著踏板,一路艱辛顛簸地騎到了西藏;看著克里斯□麥克肯多斯(Chris MacCandless)在《阿拉斯加之死》拋開一切,獨自前往北方荒野。究竟是什麼驅動著他們,使他們願意離開舒適的生活圈到外地自討苦吃?原以為能藉此了解旅行的我,在閱讀的過程中反而更添無數的疑惑。透過文字,或許能學習到許多新知,但對我來說,凡事沒有親身經歷,總像隔靴搔癢,無法全然體會其中精髓。
過不了多久,熬不過內心強烈好奇的我,在畢業前夕決定蹺課,獨自一人搭上開往東部的列車。短短的三天旅行,我發現因為獨身在外,更能專注在異地的每個當下。身旁少了友人的吵鬧聲,也才開始清晰聽見平時被掩蓋在嘈雜環境背後,屬於自己的心聲。
策畫一場試驗
完成第一趟旅行後,我瞬間領會了旅遊文學裡的字字句句,也理解了教授獨到的見解。我開始遠離好友的聚會邀約,只為了找到更多與自己相處的時間。比起受制於他人的拘束,我更熱愛獨自行動的自在感。在嘗試過登山野營,也嘗試過像切格瓦拉那樣騎著檔車四處流浪,更嘗試過路邊隨手攔便車,旅行的癮卻未因此得到緩解,傷腦筋的是,它開始擴大並且加深。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已不甘於完成僅是一個星期內的短程旅行。對我來說,「旅行」不再只是創造和自身對話的空間,而是為自己策畫的一場試驗。這時的我,想藉由旅行測試自己的能耐。
第一次聽到「徒步旅行」,是在《那時候,我只剩下勇敢》裡。那本書描述作者耗時半年以上,僅靠徒步完成了從美墨邊界綿延至加拿大邊界的太平洋屋脊步道(總長約四千三百公里)。儘管徒步過程困難重重,甚至幾度面臨生死大關,作者卻透過雙腳,一步步為自己的生命帶來了轉機。在闔上書本的剎那間,這樣史詩級的壯遊就如邱比特的箭,直截了當地射向我的心底。我忍不住幻想著,倘若有朝一日能踏上這條步道,背著沉重行囊走在路上的我,不知道會帶回什麼動人的故事?
可惜眼下沒有足夠的旅費及時間能讓我完成那趟旅行。就在我試著尋找其他同等級的壯遊目標時,腦筋一轉,為何一直以來我都將目標放在國外?我是否已把腳下這片土地的每個角落都看過了?即使每個縣市都有我曾到訪的足跡,但我真的有停留足夠的時間,把每處獨特的風景都收進眼裡嗎?假如此刻的我順利遠赴外國旅行,遇見當地居民好奇地詢問我的來歷時,我能兩眼射出光芒地對自己的故鄉滔滔不絕嗎?經這麼一想,我開始心虛,比起耗費大筆存款、遠渡重洋的壯遊,緩慢地端詳這座孕育我二十餘年的美麗島嶼,似乎是現階段更為實際也更該先做的事。
時值2016年的夏末初秋,我拿起紅筆,在行事曆上兩周後的十月十七日畫了一個大圈,一旁註記著「徒步環島」。在出發追尋更遙遠的目標前,我決定先用雙腳,以最緩慢的速度走一圈我的家鄉。看著距離出發日中間所隔著的十四個空格,此刻充斥著我腦袋的,不是滿溢的興奮感,而是想著該走什麼路線、攜帶什麼裝備、晚上又該落腳何處……各種關於徒步期間的日常安排。為了能一路順利且平安地走訪這座島嶼,在我出發之前,還有不少功課等著我完成。
●摘自玉山社出版《那一年,我決定徒步環島,和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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