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正恩拉著文在寅的手,一起跨過十公分高的水泥低坎,從南韓進入北韓;滿手鮮血的屠夫,忽然變成拔除朝鮮半島火藥庫引信、指點兩韓和平的一代天驕。
這是多麼神奇的一個轉折;但也不能不承認,這正是金小胖一步一步,殫精竭慮,精心擘畫的劇本。滿手血腥,乃一年方廿七歲要接手獨裁政權的庶子,為了鞏固地位、剷除異己、樹立威信無可奈何的手段。君不見,連遠比他年長的習大大也在無數貪官的人頭上站穩腳步。
他大力發展核子彈頭與長程導彈,氣得川普暴跳如雷,頻頻進行軍演、厲聲恫嚇,甚至思忖動用一切手段取其項上人頭。但金正恩卻在漫天戰雲中,埋頭苦幹,以驚人的進度快速發展出威力強大的核彈頭,以及足以投擲到美國領土上的長程導彈,完成了看起來足以保障其安全的護身符。
當國內大勢底定,虎視眈眈的美國霸主也有所忌憚,金正恩方才安全走上他的終極旅程:壯大北韓、安撫南韓、成就富國利民的大業。因此一面乘南韓舉辦冬奧的良機向文在寅示好,促成了兩人攜手跨越卅八度線的場面;一面透露,北韓將效法鄧小平式的經濟改革,同時給與農民適度的耕作自主權。
前者瞬時令朝鮮半島的硝煙灰滅,讓人開始期待兩韓化干戈為玉帛,從更廣泛的交流,走向終極的統一。但後者更為重要,因為所謂鄧小平式的經濟改革,乃依農村改革為其開路。而農民的三自一包,猶如台灣的耕者有其田,讓農民與農村快速富裕起來,成為工業部門發展的溫床。至於工業部門的改革,除了模仿農村的承包制之外,更採取了台灣模式,大力引進外資及先進國家的夕陽工業,利用廉價的勞力建立世界工廠。
台灣藉此經濟起飛,創造奇蹟;而中國大陸更循此模式從一窮二白躍身為全球經濟次強。目前方當大陸世界工廠萎縮、國際市場廉價勞力產品告急之時,以北韓的強勢領導配合其極端廉價的勞力與土地資源,正是及時搶食此一市場的大好時機。
同時,南韓跟台灣一樣,早已失去廉價勞力優勢,下游生產的競爭力不敵東南亞的落後國家;不僅商機流失,企業也不斷外流。如今在臥榻之側,忽然開了一扇方便之門,必然如魚得水,大事投資發展。這就會為如大旱之望雲霓的北韓帶來滂沱的甘霖,讓加工產業如雨後春筍一般飛速茁長,完全符合金正恩的期望。
當兩韓和平互利,北韓經濟發展,金正恩政府內外聲勢如日中天,可能連毛澤東這樣的一代天驕都要甘拜下風。發展至此,自然會延伸到下一個問題:兩韓是否走向統一的道路?當兩韓在板門店簽共同宣言,媒體特別注意,簽字的萬寶龍鋼筆,正是兩德簽統一文件的同一款式,其中意涵不言可喻。不過目前眾人關心的乃是,如果統一,兩邊貨幣是否可一比一兌換,一如東西德馬克?
台灣也有人做此遐想;但萬萬使不得,一旦台幣一元兌人民幣一元,等於台幣升值五百%,整個台灣產業將立時崩潰,一如一九九○年的東德。當然,這卻是痴人說夢;兩岸與兩韓,依今天的情勢,豈可同日而語?
(作者為經濟評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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