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俯視了整個時代的中國文壇,蕭紅是其中那最特立獨行的一顆星星。她短暫的一生,愛情與文學作品同樣轟轟烈烈,半點不流俗。許鞍華挑中這個充滿挑戰性的題材,最後也選擇了一個極為大膽的切入形式,刀起刀落,激盪出的爭議與討論,絲毫都不亞於當年蕭紅的處境。
電影從蕭紅面對鏡頭,不帶感情地自述開始拍起。她背棄婚約、未婚懷孕,與家庭斷了關係,心隨愛情而走的同時,一生也跟著顛沛流離;她與蕭軍、端木蕻良前後兩段交疊的情感糾葛,更成為坊間蜚短流長之謎。在李檣做足功課的劇本裡,許鞍華小心翼翼地追蹤著蕭紅的腳步,不做太多的揣測判斷,戮力呈現最忠實的觀點,甚至操作成神似於「紀錄片」般的客觀假象。
因此,在蕭紅生命裡進進出出的友人們,紛紛變成了正視鏡頭的「主述者」,加上依循蕭紅自己文字脈絡裡所爬梳的主觀描寫,彼此錯落出現。觀點的驟轉,成為影片裡很重要的一種手段,我們在前段看到的某些戲,可能是中段某人的記憶或觀點,到了最後,又變成蕭紅的文字囈語。這個作法直陳歷史的無法重塑,以及詮釋權的多元;卻也將電影的敘事時空,徹底打破。
於是乎,3小時長的「黃金時代」不停地挑戰觀眾視角,切割應有的戲劇性,提醒大家保持客觀。這麼做當然有其功能存在,但它的必要性呢?對我而言,除了蕭紅、蕭軍與端木談分手的「三方說法」那場戲,這個特殊形式引出戲裡戲外、觀點差異的荒謬,以及愛情無人說得分明的現實之外,其餘的斷裂、疏離,都不見得對電影加分太多。
當年關錦鵬拍「阮玲玉」有類似作法,是藉此讓戲裡的演員生命(阮玲玉)與戲外的演員詮釋(張曼玉等人)產生撞擊、甚至隔空對話。相較於「黃金時代」,它所延伸出的似乎不像「阮玲玉」那樣豐富多義,也並未激盪出更濃烈的辯證火花。
對於早已作品無數的許鞍華來說,這不啻是一次充滿膽識的實驗與自我突破,利弊得失皆有。但就像蕭紅在時代洪流裡,身為一個女性、一個作家,她所做所為,都是不畏人言眼光、充滿態度的一種堅持,其實,「黃金時代」就是許鞍華的「呼蘭河傳」,而許鞍華就像是勇敢抗逆中國主流電影市場的蕭紅。無論喜歡與否,都令人由衷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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