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路蒸騰著熱烘烘的暑氣,吹著冷氣開車都覺得煩躁,前面卻出現幾部腳踏車,一群大男人頂著大太陽緩緩騎向村內,有輕鬆自如的單騎,也有後座載著人、騎起來吃力的雙人組。其中一位穿著背後繡有OBAMA字樣的籃球衫,我立刻認出這些人就是我所熟識的菲律賓外勞。
放假,他們正騎著腳踏車準備到熱鬧的市區,應該是想買點零嘴解饞,或是到市場買些豬肉、魚肉,幫自己加菜。
搖下車窗,他們認出我,每個人立即高舉著一隻手,朝我熱絡地打招呼。我按了兩聲喇叭,算是回禮,升起車窗,將他們的熱情迎進車內,把熱浪阻截在外。
在菜市場,他們從不殺價,也不比價。我曾建議他們最好多問幾攤才掏錢,他們笑得很陽光:「偶爾才買一次啊,沒關係啦。」
不捨他們因為心思單純而屢屢被人占便宜,我在車上,心中喃喃祝福,但願他們今天不會碰上亂敲竹槓的攤販。
這是一群住在工業區旁、一棟二層樓房子的菲律賓勞工,公司在工廠附近租下一間破舊空屋,充當宿舍。
以前我不太想靠近那棟幾乎已被野草包圍的獨棟房子,直到有一次騎腳踏車出來運動,遠遠望去,屋子四周野草消失了。靠過去一瞧,房子依然破舊,但是門窗皆已修好,雜亂空地也已成整齊菜園。
幾個年輕男人坐在騎樓聊天,從外型和穿著看來,不難猜出他們是菲律賓人,騎樓上的桌椅,雖稱不上精緻,但是造型多變,流露著巧思與創意,一看就知道不是從商家買來的單調家具,應該是用包裝箱拆下的木板做成。雖會講英語,但我還是不敢靠過去跟他們聊天,他們也只是朝我擠出一絲靦腆淺笑致意。
直到他們因為參加慶生宴,出現在我家附近一位菲律賓新住民家中,我才有機會與他們交談。除了問問他們的名字,了解一下家庭狀況,我最關心的是,公司怎麼會將他們安排在那間破屋子?
「宿舍很好啊。」他們笑得非常燦爛:「在家鄉,我們都睡在椰子葉或木板蓋成的屋子。」
熟識後,一有好吃的東西或是手中有多出來的日常生活用品,我總會趁著騎車外出運動時,順便送到他們的宿舍。
除了熱誠地道謝,他們一定不忘在整理得井然有序的菜園中忙進忙出,一定要在我的腳踏車後座綁上幾袋蔬果才肯罷手。
輕騎而來的我,經常得吃力地踩著腳踏車,在他們的歡笑聲浪相送之下,一路歪歪斜斜地騎回家。
工作期滿,OBAMA要回菲律賓的偏僻小島了。我幫他的兩個小孩各買了一份玩具,幫他老婆挑了一組化妝品,他高興得連連道謝。
幾樣簡單的禮物,卻換來如此回應,反倒讓我覺得難為情。我給他一個擁抱,祝福他回鄉後,在椰子葉或木板蓋成的屋子裡,一家人能緊緊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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