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函2│陳幸蕙女士 齊老師,您好! 謝謝寄來日文版《巨流河》序。我讀了兩次,其中一次還在高鐵上。那是收到此文的第二天,剛好我在高雄某國中有一場演講,當列車在軌道上迅捷飆馳,我從老師序文中抬起頭來,看到窗外飛逝的嘉南平原,那樣濕潤寧靜,豐饒安詳。一望無盡的綠,忽然想起老師《巨流河》封面所呈現之暗鬱、沉重、苦澀的紅。強烈對照下,至此,我終完全明白,且深深覺得,老師當初以那樣的色調,召喚讀者的眼睛,在他們接觸此書的第一印象中,即傳達了某種深刻強烈的訊息,實在是最恰當不過的。 而行進的車中,在老師特為日本讀者所寫序文間來回逡巡,部分與台版序言相同的關鍵句如「心靈刻滿彈痕」,固令我再次觸動,慨嘆良久,而當老師提及旅行異國,總不忘低迴留連當地戰爭紀念館,企圖尋求陣亡者「以身殉國的意義」,以及,美軍轟炸東京,身陷火海的日本女性,其和服背袋中,死於中國戰場的情人或丈夫骨灰被二度焚燒的敘述,等等,均令我即使面對清寧美好,彷彿大地微笑的五月田園風光,也忍不住心底泛淚。 王德威說老師《巨流河》是一本「惆悵之書」,但我認為,這揭示了個人生命進程,復呈現了上世紀戰爭磨難與大時代滄桑歷史的「巨」作,卻是一本既慰烽火歲月之亡者•往者,更啟發了太平世代生者•來者的「嚴肅之書」、「誠懇之書」與「寬宏之書」。 一九九四年,大江健三郎在其獲頒諾貝爾文學獎演說辭(中譯「日本之曖昧中的我」,英譯“Japan, The Ambiguous, and Myself ”)中曾說:「日本選擇以維護永久和平的原則,來做為戰後重生的道德基礎。」準此,則老師《巨流河》日文版之問世,對日本讀者(尤其戰後世代)言,實格外具有回顧歷史、省思未來的意義。 大江那篇得獎感言標題,非常微妙有趣地既呼應,又顛覆了首位同樣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日語作家川端康成的受獎辭標題 (中譯「日本之美中的我」,英譯“Japan, The Beautiful ,and Myself ”)。而秉持著「沒有挺身反對戰爭的人,形同戰爭幫凶」之理念的大江,則曾自述其創作小說的目的,乃是希望「能幫助讀者從個人或時代的苦難中復原,並醫治他們心靈的創傷。」他那篇跳脫美學思維卻充滿關懷意識的講辭,是以這兩句話做結的: 「身為作家,我想追尋如何以謙卑正直,符合人道精神的方式,在治療和促進人類和解上做出貢獻。 移之以看老師《巨流河》日文版之問世,我覺得其實亦是再適用不過。 老師,最近天氣冷熱不定,請多珍重。我也會再和老師連繫。謹此敬祝 諸事圓滿愉快 學生幸蕙敬上 2011.5.18午后 摘錄自《洄瀾-相逢巨流河》,更多精采內容,請見本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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