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梅到馬祖,從小愛到大愛, 遇見這片土地上最溫暖人心的身影。
內容簡介:
故事,從台灣最北的老梅天主堂開始,原本只是一場自我尋根之旅,邊走邊回溯故人與往事,卻意外繞過大半個島嶼,遇見了在台奉獻畢生的神職人員們,他們起伏跌宕的人生與無私付出的慈愛,是這塊土地上最溫暖人心的身影。
作者瑪亞納娓娓道出環繞在她童年與當下的傳道人們:創辦老梅聖家堂的文懷德與巴昌明神父、重視特殊教育的潘爾溫神父,他們來自比利時,將一生奉獻給了異國;還有來自越南的黃金晟神父、台灣本地的朱修華神父,與守護老教堂的教友郭霞媽媽,願意接續服務貧病的人們,真誠的守護之心維繫不墜,就像一條繩子一樣,牢牢地將一群善良的人們,都牽引在相同的道路上。
作者介紹:
瑪亞納
一九六五年生,從事報社編輯工作二十六年。喜愛文學、電影、音樂。十七歲便立志書寫,卻膽怯不前渾噩度日,直到五十歲,才重啟停滯不前的生命之輪,寫下了人生第一部作品。
搶先試閱:
■無悔的付出──堅毅勇敢的母愛
我幾番意圖讓她藉由重溯過去的記憶,重新檢視事情背後的真意,但她始終拒絕。她讓自己處於一種用孤獨和遺忘築成的悲傷密室,不讓別人進去窺探,也不願意走出來,然後任時間的沙漏慢慢滴完一切過往的痛楚後,她又將它翻轉過來,讓沙漏再重新滴落一次。
石門,國境最北。
一九六五年八月,我剛出世不久,母親就帶著襁褓中的我和二姐,進行了一次傷心的遷徙。當時有人介紹她一份石門空軍雷達站文書官的工作,於是我們仨就落腳在老梅的空軍銘德一村,三歲,我便在老梅天主堂受洗,成為天主教徒。我一直不明白母親當時為何會帶著我和姐姐進入信仰,現在想想,可能是因為處在那個貧迫顛沛時代環境下的惶惶不安感,讓她想要去尋找一股安定身心的力量。
四歲搬離老梅後,母親不曾帶我們重返兒時故居,似是想把在此的歲月與記憶全部抹去。成長的過程中,「老梅」這兩個字偶爾會從雙親的口中輕輕落下,但它卻總是像飄盪在空中的棉絮,話語未落便被風吹散,聽不見它著地的聲音。短短幾秒,回憶再度被封箱。「老梅」,無疑是被父母親深埋且刻意遺忘的角落。
奇怪的是,這麼多年來,幾番行旅曾途經石門,我從來不曾動念想要回去探看,也不曾追問雙親有關老梅的一切,也許是因為,它的過往已被父母親嚴嚴實實地塵封在一個澄黃混沌的琥珀裡,以致於我永遠無法看清裡面藏了什麼樣的殘破回憶,也沒有任何工具或方式可以將它敲打鑿碎,證實它曾經存在的樣貌。
如今,我終於「老梅」對我的意義有多麼重要!
我一心急迫地想要重返兒時故居,找回生命最初始的單純、重塑當年的情境;我很想打破那個神祕的琥珀,了解被父母親埋藏半世紀之久的四年光景裡,究竟發生過什麼樣的故事?
二○一五年八月,我重返老梅,是為生命與信仰尋根,也是為自己五十歲的人生翻篇。
傳說中,「老梅」是平埔族、凱達格蘭族的聚落,由古老原住民番社的名稱音譯而來。
「老」與「梅」這兩個字,似乎充滿了矛盾與衝突,它同時代表著滄桑與清麗,卻也同時宣告著曾經的繁華和孤寂。
每年春天,綠色的海藻會爬滿那神奇壯闊、詭姿異形的火山礁岩石槽,那是遊人如織的季節,一旦那兩個月的短暫風華過去,美麗的綠色華毯便會隨著季節更迭而褪去它的外衣,然後,人們會帶著滿足而美好的回憶離去,但這地小人稀的村落,卻依舊安靜落寞、遺世獨立。
如果在冬日,冷洌的東北季風夾帶著海邊的細砂礫石打在臉上,會感覺到一種被電擊般的刺痛;夏日如爐火燃燒的高溫伴隨著溼熱的海風,則會讓人被黏膩的汗水煩擾得情緒狂燥。至於老梅的風,不帶一點溫柔,它是很剛強的,剛強到可以切蝕質密堅硬的熔岩,成就稜角銳利、姿態各異的風稜石。
大部分的旅人只會遇見它一次的美麗。
而我,在出生後九十天,便在那蜿蜒沙灘與海蝕溝槽交會處的海岸低地,展開了奇幻的生命旅程。
仲夏烈日灼人!
座車一路經過淡水、三芝,駛向台灣最北端,遠遠地,兩顆墨綠色的大圓球矗立海岸邊,「那就是石門雷達站了。」唐光華大哥、在地長大的老梅人,指著那兩顆超級大圓球對我說。
就是那裡,五十年前母親上班的地方。
整整半個世紀,物換星移,如今雷達站早已關閉,岬角盡頭的八角形富貴角燈塔,也褪去了神祕的色彩,開啟大門讓遊客入內參觀。
沿著老梅沙灘一路下行,海岸邊豎起了許多觀光指引立牌,在這個時節,前來的遊人並不多,因為八月的石槽還未穿上綠色的華袍,灰撲撲的溝槽裡仍藏著深深的沉鬱。也許當時年紀太小,即使母親帶我來過,我也不會記得它的美麗。
但我突然想起母親在過去數十年間唯一曾主動提及的那場小意外、那個我差點被海浪捲沒的夏日午後。
那日,她和一群雷達站的同事帶著我們三姐妹去老梅海邊戲水,一個沒注意,大浪打上來將我小小的身軀捲入海裡,頓時失去蹤影,好在大姐和母親的一位同事及時發現,將我自海中拉起。母親說,我喝了好幾口鹹鹹的海水後,便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而今站在這同一片沙灘上,我悄悄閉上眼,體會那吹拂在臉上的風,感受腳下踩踏的綿密細沙,對於幾十年前曾歷經的險象,我竟充滿感謝,因為那是我在這裡實實在在生活過的證明,是在屬於老梅的時光隧道裡留下的一個刻印。
從石門雷達站開車到銘德一村,約莫要五分鐘的路程,但若換算腳程,得要二十多分鐘。銘德一村,這個當地人口中稱之為「空軍仔寮」的地方、我四歲前居住的眷村,現在會是什麼樣貌?
車子駛進一條無人小徑,右側有一道長長的白色圍牆,上頭還留有藍色油漆寫下的舊時代標語,旁邊的民房看起來久無人居,門牌號碼也已斑駁不堪。光華哥指著左側的一片空地對我說:「這就是你兒時居住的銘德一村。」
這就是我童年居住的地方?這就是被父母親封塵在記憶裡的禁地?驚訝與愕然掩蓋了原有的激動,我無法想像,曾經居住過的眷村歷經拆除的命運後,竟落魄成一大片蕭瑟的亂草荒地,只剩下幾根電線桿如幽靈般,佇立在半人高的草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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