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也很寵我。我曾經問他，會不會因為沒有兒子而感到失望。他含著笑說，上天已經給了他一個很棒的女兒，他不該太貪心。他的話讓我感動得哭了。可惜爸爸太忙了，尤其我上了國中以後，他經常加班，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常常一起聊天。可是他常送我小禮物，也會為他的忙碌向我道歉。 擁有這麼棒的父母，我比很多人都幸福。我一直以為這份幸福可以持續到永遠，沒想到才十個月就變調了。我在媽媽耳邊說：「爸爸失智了，看不出她是冒牌貨。可是媽媽，妳這麼精明，怎麼辨別不出來呢？」 媽媽摟著假趙忞，那親密的模樣讓我嫉妒極了。 假趙忞挺起身來說：「妳有沒有想過把爸送去安養院？」「我想過了，只是……」媽媽把未說出來的話吞了下去，「以後再說吧!」然後話鋒一轉，「這次考試退步了，是怎麼一回事？」 「我已經盡力了。」假趙忞無力的應了聲。「媽不是想逼妳，只是看到妳考不好，或是被別人迎頭趕上，心裡就很著急啊！小忞，妳是知道的，我們對妳的期望很高。妳不會讓我們失望，是不是？」媽媽向來都是輕聲細語的，可是她的溫柔中帶著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壓力。有時候我寧可她罵我一頓，也不想聽到這種柔情的話語。我瞪著假趙忞說：「想當我的替身可沒那麼容易！」 「只要肯努力，天下沒有做不到的事，爸媽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嗎？更何況，妳那麼聰明，只要多用點心，一定可以……」 「看妳說的，好像我一點都不用功似的。」假趙忞噘起嘴。「媽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要妳多加把勁兒。」「知道了啦！」「那就不吵妳了，妳看書吧!」媽媽回到臥房時，爸爸已經就寢了。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微微一歎，轉身走向客廳。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後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像在休息，也像在沉思。 一天的勞累盡在臉上。 我靜靜看著這張一直以溫柔代替憤怒、以沉默代替哀傷的臉。在這張臉上，我看到了一名職業婦女的疲憊，看到了一位母親的心情，也看到那一道道被化妝品精心掩蓋住的皺紋。再細膩的皮膚也躲不過歲月的摧殘，一向注重保養的媽媽，依然難抵生活的折磨。她彷彿也老了十幾歲。 「媽媽。」我輕喚著她，握著她的手。她並沒有反應。「人家不是說母女連心嗎？妳為什麼感應不到我呢？縱使那個假趙忞扮演得維妙維肖，終究是個替身啊！媽媽，請妳幫幫我吧！讓我回到我的身體裡，重新當妳的女兒。媽媽，妳聽到我在叫妳嗎?媽媽……」我倚偎在她身旁，就像小 時候一樣，一邊玩弄她的手鐲，一邊訴說心事。「媽媽，我有好多話想跟妳說，也想再跟妳一起做好多好多事，可是妳看不到我、感覺不到我，妳知道我有多慌張嗎？媽媽，妳聽見我在叫妳嗎，媽媽……」 媽媽的臉突然扭曲了起來，喊著說：「不要丟下媽媽，小忞，小忞……」 「媽媽，我就在這兒啊！」我緊握著她的手，想喚醒她。 她叫得更驚慌了：「小忞，妳睜開眼睛看看媽媽，小忞……」「媽，媽……」另一個聲音掩蓋了我的呼喚，假趙忞又跑出來了。「媽，妳醒醒啊！媽，媽……」 媽媽睜開眼睛，一臉惶恐，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好可怕的車禍，妳全身都是血，好可怕……」媽媽想起來了，我興奮的說：「對，我出了車禍。可是我現在都好了。媽媽，妳看到我了嗎？我就在妳身旁啊！」 「妳又做夢了。」假趙忞安撫著她。我好怕媽媽又上當，於是急切的說：「媽媽，不要被她騙了。那不是夢，我確實出了車禍。妳看清楚，她不是妳的女兒,她只是個替身，我才是妳真正的女兒啊！」我急得都快哭了，媽媽依然聽不見。 媽媽的眼神逐漸清晰起來，喃喃的說：「是啊，又做夢了。」「怎麼老是做這個噩夢？是不是該去看看心理醫生？」假趙忞依偎在她懷裡撒嬌，「妳這樣，人家會擔心吔！」 「只是場夢，沒事了。」媽媽將她擁入懷裡，滿足的笑了。多麼希望這真的只是一場夢，我卻一夜無眠。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小天下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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