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連假,起個大早趕往山區新買的小屋,只想喘口氣好好休息。但打開大門,乍見院子的石階上鋪滿厚厚青苔和黑泥,九重葛的枝條恣意伸展到欄杆外幾公尺,內院雜草足足有半個人高,這要如何整理啊?再想到龐大的房貸不知何時才能還清,平日是三個孩子的堅強母親與國小教師,但此時的我只是個情緒繃到極點的凡人,索性坐在地上任由淚水流瀉。那年,我四十出頭,煩惱的不只是房貸,更有沉重的教務工作壓力。為了因應全面實施九年一貫課程,學校陸續資訊化,學籍、成績資料、輔導紀錄無一不要電腦化,圖書館數位化勢在必行,沒有輕重緩急之分,全部得同時進行,接踵而來的是統整學校和社區特色……這些都在我負責的教務職責範圍內。白天忙於工作,做個只能說Yes不能說No的「超人老師」,晚上奔波進修,盤旋腦海的事多如這院子裡的蕪雜蔓草。
跌坐而哭,發洩夠了,擦乾眼淚,開始解決問題吧!一家五口穿上長褲、套好手袖、戴上手套,在大門口一蹲幾個小時。外子用鏟子把台階上、水溝旁的青苔剷除乾淨,再換鋤頭上陣,將巷道上那些根系深入土中的牛頓草連根挖除;我和就讀高中的兩個女兒、上小一的兒子,發揮十指神功,努力拔除庭園內、牆角邊的龍葵、酢漿草和車前草。
兒子為全身上下黏滿□刺,覺得有趣:「你們看,是魔鬼氈,好神奇喔!」一句充滿能量的童言童語,惹得我忍不住淚眼婆娑,偷偷輕拭眼角,抹得滿臉是泥。
三個孩子不僅幫忙整理庭園,也合力減輕房貸,小女兒在上大學那年寒假宣布:「爸媽以後不必再給我零用錢了,我可以跟姊姊一樣,到麵包店打工,幫忙家裡快點還完貸款。」小她十歲的弟弟也不甘示弱,馬上獻出剛領到的五百元獎學金,說:「媽,過年只要給我一百塊壓歲錢就可以了。」
房貸負擔日減,學校工作也漸入佳境,我克服對陌生電腦的恐懼,積極參與資訊研習,更進一步考入研究所進修,同事間相互打氣,順利將學校運作轉化到九年一貫課程。
一晃眼房子買了逾二十年,歷經雜草蔓生與房貸、工作重壓的過程,幸得家人、同事與好友攜手合作,走出山重水複疑無路的困境,迎來柳暗花明的歡喜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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