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西耶納四十分車程外,有一座西元八世紀起就存在的古山鎮叫蒙塔奇諾(Montalcino),這個名字源自於拉丁文,意思是「橡樹山」。這座中世紀的古城東側是古老的葡萄酒及橄欖樹林,但西側卻還保留了原生的橡樹、栗樹森林,林中還有許多原生種的野豬、野兔、野雉……等。 我會來蒙塔奇諾,完全是受一本叫《香草豆與雞湯塊》(Vanilla Beans & Brodo: Real Life in the Hills of Tuscany)的書的影響。這本書的作者是個澳洲女子伊莎貝拉•杜希(Isabella Dusi),原本在雪梨過著忙碌不堪、心靈空虛的室內設計師工作,在四十多歲時,接受了認識不久的男友求婚,兩人決定賣掉澳洲所有財產,在義大利大城小鎮尋尋覓覓了十八個月後,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最後決定落腳在蒙塔奇諾,一個歷史豐富,風土優美,民情保守的小鎮。
當地鎮民都不相信這對異國來的夫婦會真的待下來,沒想到他們不僅留下來,還一留就留了十年,期間杜希還寫出了十分好看的關於蒙塔奇諾生活的書。
蒙塔奇諾位於托斯卡尼的中部,離在世界大大有名的《托斯卡尼艷陽下》(Under the Tuscan Sun: At Home in Italy)一書所描述的科爾托納(Cortona)鎮約三小時的車程。
科爾托納可說是靠作家法蘭西絲•梅耶(Frances Mayes)而大出其名,其實梅耶一直扮演的是托斯卡尼的候鳥客人,在舊金山和托斯卡尼之間來來去去,她在托斯卡尼修復了一間中世紀的農舍變成了華美的別墅,行徑和當年在佛倫羅斯郊外廣建別墅的英國僑民頗為類似。
梅耶是在美國教授英美文學的詩人,有很好的文學修養,文筆優美,但她寫的托斯卡尼文化的象徵意義多過實質存在。梅耶是把托斯卡尼拉入她的內在世界,成為她寫作的養分,而不是開放自己進入真正托斯卡尼的生活中。
以我多年在托斯卡尼旅行的經驗,《香草豆與雞湯塊》是一本真正描述出托斯卡尼中世紀傳統之魂靈的書。托斯卡尼人獨特的歷史認同,過日子的緩慢方式,和土地、鄰里的強烈聯繫、田園生活與傳統文化的延續,才是托斯卡尼之所以成為托斯卡尼的原因。
我很高興自己來到了蒙塔奇諾,走在小鎮內彎彎曲曲、高高低低的中世紀石屋之間,放眼看去是幾百年來景觀無甚改變的歐西亞山谷(Val d'Orcia),這座曾因和西耶納同盟,在敗給佛羅倫斯後被打入冷宮的小鎮,在過去幾百年中幾乎被歷史遺忘,但頑固的鎮民卻一直堅守中世紀傳統的農業與狩獵傳統。自然觀是謙卑的,絕不會完全以人為本位做過度的開發,因此幾百年下來,蒙塔奇諾一直保持了生態平衡的環境,人口不會過多,原生林中沒有任何人為的建設,每年的狩獵季從十月到來年二月,全村的人只捕殺一定數量的野豬、野兔,讓後代子孫在幾百年後仍有野豬可獵。
我在蒙塔奇諾,突然感受到了選擇在這長居的杜希的心,這種存著美好農牧傳統的生活,擊中了我們這些存著心靈鄉愁的現代人,我們自以為擁有很多現代富裕的文明,其實卻喪失了簡單的幸福,像美麗的原野、森林,每天可以親手採摘蔬菜、香草的樂趣,新鮮的空氣與純淨的水源……等。
但是別以為蒙塔奇諾是文明貧乏、鳥不生蛋的文化沙漠。小小的鎮上什麼都有,一間連外科都有的醫院(我還認識了擔任外科醫師的女子烏蘇麗娜,取俄國名字是因為她的父親是跟隨列寧到義大利的流亡分子,卻選擇了娶妻留下來而沒回俄國去搞革命),一間郵局,一間銀行,兩家麵包糕餅鋪,三家熟食店,四間酒館餐廳,一家賣美麗純麻床單、餐布、杯盤的家用品店,兩家手工冰淇淋店,三家咖啡吧(其中最大的酒坊咖啡座是伊莎貝拉每天喝咖啡以及和鎮民聊天的地方)。
蒙塔奇諾與西耶納之間有公車對開,一天六班,車程一小時,但自己開車只要三十分(因為不必繞其他小村小鎮),從西耶納三、四小時可抵羅馬或米蘭。
蒙塔奇諾是傳統生活與現代文明之間的美好平衡,現代文明的舒適便利是選擇性的,不必有大賣場、大超市,反正辦事的地方都在離家十幾分的走路範圍內,而每家提供的貨色都是最好的。蒙塔奇諾目前是以出產托斯卡尼最好的手工橄欖油、全義大利最頂級的布魯諾(Bruno)葡萄酒而聞名,為什麼?因為這�堛漱H沒有拋棄美好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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