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26日 星期二

柯書品/佐佐木朗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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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27 第5237期
 
精彩內容
 
心情札記 柯書品/佐佐木朗希
張□仁Jill/被負重前進的傻人
 
 
 
心情札記
 
柯書品/佐佐木朗希
文/柯書品/聯合報
佐佐木朗希。攝影/柯書品

我一直期待再看到屬於我的下一個松□大輔。終於,讓我盼到佐佐木朗希。

1998年與哥哥在日本旅遊時,碰巧見證松□大輔掀起一陣旋風。高中棒球的聖地甲子園,一連三天上演不可思議的棒球比賽,也讓我從此愛上日本的高中棒球。宿命的安排讓松□大輔成為我最愛的投手,二十年來我緊盯這位「平成最後怪物」的舉手投足。看著他稱霸日本職棒;在棒球經典賽中與一朗聯手橫掃世界各國好手,笑捧金杯;之後赴美挑戰棒球最高殿堂的大聯盟,第一年就協助紅襪隊奪下世界冠軍,松□的棒球人生達到巔峰。我也看著他在二十八歲,棒球選手理應最黃金的歲月時受傷,從此跌落神壇。從紅襪、大都會,一路受挫回到日本。然後在日本載浮載沉的,又度過沒有光鮮成績的五個年頭。2018年曾在中日龍隊東山再起,讓球迷看到一絲曙光。但到了2019年,好表現又淪為曇花一現。當年僅二十八歲就豪取一百四十一勝的松□大輔,怎麼也想不到生涯兩百勝的目標,現在似乎只能期待奇蹟。不管最終結局如何,我都不會因松□大輔看似虎頭蛇尾的棒球人生而少愛他一些。

這些年甲子園動人的故事未曾停歇,我也仍在尋找屬於我的松□大輔。田中將大、齋藤佑樹、藤浪晉太郎等名字都曾贏得新聞版面,卻也陰錯陽差地始終沒能成為我心中的那個松□。2018年底,第一次從網路上聽到佐佐木朗希的名字。此時的佐佐木仍是一個高中二年級的學生,但因為球速極快,加上有一段感人的棒球故事,所以引起媒體注意。

2001年11月3日,佐佐木朗希於日本岩手縣的陸前高田市出生。2011年3月11日日本東北發生超級強震,其引發的海嘯一口氣奪走朗希爺爺、奶奶及父親的性命,也從此改變他的一生。陸前高田市已被地震摧毀,母親只好帶著朗希兄弟四人,北上投靠位在大船渡市的親戚家。當時小學四年級的佐佐木本來有著極高的棒球天分,卻被迫在這場無情的天災後中斷。一度以為再也無法打棒球的朗希,在同學的鼓勵下才重拾棒球手套。也正因如此,當時已被球探發掘的朗希毅然拒絕了多所棒球名校的邀約,決心與國中好友們一起進入棒球水準不怎樣的大船渡高校,希望能在共同努力下,一起打進甲子園。

升上高三的佐佐木在一次全國明日之星合宿的訓練營中飆出一百六十三公里的球速,一舉打破由大谷翔平保持的一百六十公里高中生紀錄,朗希自此成為全國知名的人物。

從2014年起的五年間,我有四年都遠赴日本甲子園看他們的高校野球。本來認為應該暫告一段落,可讀了朗希的故事後被深深打動,決定不到關西看甲子園大賽了,而是直接殺到東北岩手縣看地方預賽--說穿了,我的確沒有信心大船渡高校能代表岩手縣打進甲子園,但這次無論如何,我就是要看到佐佐木朗希投球。

在確認朗希所屬的大船渡高校第一戰將在花卷東高校的球場比賽後,我與太太立刻從仙台機場取車直奔花卷市。花卷是一個極為鄉下的城市,我們下榻旅館時已近黃昏,簡單梳洗後便走上大街覓食。我們走進一間小小的居酒屋,老闆娘正親切地招呼客人,因語言不通,她對我們也只能陪笑。坐在身旁的先生看到我們是從外國來的觀光客,陪我簡單聊上幾句,但想再深入多聊,似乎也不那麼容易。就在此時,另一位歐吉桑進門坐到我們另一邊的吧台,原本和我說話的先生似乎看到救星,直指歐吉桑說他是居酒屋老闆娘女兒的英文老師,我們可以跟他多聊聊。小鎮真的很有意思,進來的每個客人似乎都彼此熟識,也難怪我們這對外來夫妻顯得格外突兀。

老先生問:「你們怎麼會遠從台灣來到花卷?」我答:「來看佐佐木朗希比賽。」老先生睜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臉,轉頭跟老闆娘說:「這小子特地從台灣來看我們的佐佐木啊!」儘管佐佐木朗希已成為日本家喻戶曉的明星,但對他們而言,要吸引外國球迷專程出國到這樣一個鄉下地方,還是有點出乎意料。老先生轉頭回來對我說:「我應該要叫花卷市長好好謝謝你們呢!」

七月十六日,大船渡出賽的這天我起了個大早,六點不到,天色還沒亮,就摸黑殺去大谷翔平母校的花卷東球場排隊等買門票。當然,我不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球迷。

比賽開始了,我如願看到佐佐木朗希招牌的高抬腿投球。畢竟這只是佐佐木整個地區預賽的第一場投球,他不可能盡情燃燒手臂,最快球速僅來到一百四十九公里,空氣中並沒瀰漫原本預期的焦味。兩局過後,雙方比數已經拉開,朗希收工關機。

大船渡高校雖然擁有日本第一流的高中生投手,但整體球隊水準仍比不上岩手縣的棒球名門花卷東及盛岡大附,一般預料大船渡若能打進四強就算成績不錯。儘管不被看好,他們硬是連過五關地殺進決賽。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七月二十一日對上盛岡第四高校的第三戰是一場苦戰。前八局佐佐木完全壓制盛岡四的攻勢,連賞對手八個零,卻意外在九局下半失守,比數被追成二比二。雙方一直要鏖戰到第十二局,才靠朗希自己石破天驚的一發全壘打來分出勝負。但這一攪和,讓佐佐木此役一共消耗了一百九十四顆球,也打亂監督的安排。第四戰佐佐木輪休,隊友們群策群力地守住這一勝。四強賽,球再交回朗希手上,這回他送出一百三十球完封一關工業,大船渡挺進最後決賽。

決賽的對手正是當初積極想延攬佐佐木入學的花卷東高校。正當全國觀眾期待看到一齣佐佐木朗希帶領一幫國中好友殺進甲子園的戲碼時,國保陽平監督卻在此時毅然宣布不派佐佐木朗希上場--四強賽與決賽之間是沒有休息日的,國保監督深知朗希是日本百年難得一見的國寶級投手,不希望早早斷送他未來光明的前程。

決賽的結果,十二比二,花卷東高校第十次代表岩手縣進軍夏季甲子園。

前進甲子園聖地打一場棒球是日本高中球兒的最高夢想,佐佐木朗希就差最後一哩路,卻終究未能如願。當記者問他是否會因此留下遺憾?朗希悠悠答道:「能在大船渡高校打球真是太幸福了。」

松□大輔來自東京大都會,加入棒球名門的橫濱高校,燃燒自己的手臂帶領學校達成甲子園春夏連霸;佐佐木朗希來自東北岩手縣鄉下,加入沒沒無聞的在地高中,在監督刻意保護下讓球隊無緣前進甲子園聖地。儘管兩人成長與際遇是那麼的不同,但我知道,我已找到心目中的下一個松□大輔。

●摘自爾雅出版《畫過夜空的一顆白球》

張□仁Jill/被負重前進的傻人
張□仁Jill/聯合報
每次去美國出差,同事們不免安排下班後的派對。有次派對結束時九點多,我們一行人走在市郊的高級住宅區準備各自回家。突然,我看到有個背包躺在馬路旁邊,很普通的款式,一般美國學生會背的那種,同事們也看到了。身為凡事就是想幫忙的台灣人(這是日本友人說的),我的自然反應就是:去看看裡面有沒有證件或聯絡電話,然後聯絡失主啊。沒想到每個美國同事都像觸電一樣跳起來大叫:「不要過去!不要碰那個背包!那可能是炸彈,報警!」我看著這群在安靜住宅區大叫的上班族,覺得疑惑又充滿違和感,是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後來我們把背包拍了照,記錄掉落的地址後就快速離開現場,隔一段路才打電話報警。完成之後,他們冷靜下來,用嚴肅的語氣說背包裡面可能是危險物品,叫我以後務必小心。「我女兒的學校才剛演練遇到校園槍擊案要怎麼躲。這裡是美國。」其中一個同事這樣說。

比起可能是炸彈的背包,這群人的反應才真的讓我害怕,到底是什麼環境會讓所有人都假設路上的背包是炸彈、隨時會有人拿槍衝進學校掃射?後來想一想,不對,應該是我來自一個太安全的環境,才沒有這種警覺心,想想應該是台灣的錯(咦?)。事後問了身邊的台灣朋友,大部分人SOP跟我差不多,有小部分人說會全程錄影,免得被誤會裡面貴重財物的損失跟自己有關。果然,炸彈這種好萊塢等級的製作不在我們的警戒範圍裡。

有個很好的朋友曾經世界巡迴演講兩百多場,他知道我也會到處演講,很認真地提醒:「別人給的飲料不要喝、開瓶後的東西如果離開過視線都不要碰。」我初聽到時很驚訝,主辦單位買星巴克給我也不行?不行!身為醫生的他,很仔細跟我說哪些藥物取得沒有很困難,卻會對人體產生極大的影響,同時還附上之前發生過的新聞報導當作佐證。我回頭推敲了一下,這麼說來,這些事情其實一直都在發生,只是我剛好沒有碰到?竟然就這樣安然無恙地活到現在的我,不是上輩子積超多陰德,就是身邊有一群人默默花了極大的力氣保護我。

「你的歲月靜好,都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我想起這句常聽到的話,這些人沒有在我面前大喊「不要碰這個」,是因為他們事前就軟硬兼施要我遠離,或根本把這些東西都拿走了;他們沒有法外開恩,是因為這樣才能守護大多數人的安全。有人說自由像空氣,平常沒感覺、沒有就知道有多痛苦;我覺得安全也是,去到美國的我,覺得像習慣阿爾卑斯山上純淨空氣的人來到工業城,一直咳嗽才知道空氣品質也是有分的。謝謝守護台灣的人們,你們一直背著我們,卻從未嫌我們重。

●本文稿酬捐贈「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協會」,謝謝您們用生命保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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