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鄉村景色,經過整片豔黃的油菜花田,開過一座小森林,又看到麥田,鮮少人車,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歌劇院?
十一歲就讀於倫敦三一中學的兒子,從學校拿回一張單子,上面寫著要從童聲合唱團甄選十六名男生參加「葛萊博音樂節」歌劇表演,戲碼是名歌劇作家班哲明•布利敦編曲的《仲夏夜之夢》。
●一生難得一次的機會
整張單子我只認識《仲夏夜之夢》,那是莎士比亞寫的劇本。通知單上還告訴家長,從五月到七月,足足有三個月得常常缺課,早出晚歸去練唱。我看完之後,告訴兒子:「缺課太多了,而且我和你爸爸都忙,無法早晚接送,不要參加吧。」
隔幾天,兒子回來報告,被選上的一定要參加。經我仔細打聽,才曉得這是一生難得的機會,因為葛萊博是英國頂級的歌劇院,許多家長還為此爭破頭呢!於是,我們母子展開了長達三個月的英國歌劇體驗。
起初,他們下課後多留一、兩個鐘頭在學校練唱;之後每隔幾天,他們要搭火車到五十英里外的葛萊博,和職業團隊一起練。這才是考驗的開始。若是太晚回來,家長得到火車站接,而歐洲的火車站到了深夜常有醉漢、遊民、藥頭徘徊,每次我停好車,總要快速地衝進車站,看到其他的家長才覺得安全。
第二個月,練習更是緊鑼密鼓,缺課更多,孩子們帶著功課,利用排練的空檔做;甚至考試,也是由帶隊的音樂主任監考完成。
終於到七月了。一齣莎士比亞名劇,由班哲明•布利敦編曲,英國著名男高音麥可和瑞典女高音卡洛琳領銜,倫敦愛樂交響樂團伴奏,加上三一中學童聲合唱團飾演小仙童,《仲夏夜之夢》即將上演。
第一場是彩排,邀請媒體、贊助單位等觀賞。我們這些家長平日接送有功,所以每家得到兩張票。通知上註明,穿整齊的便服即可。有熱心的家長邀約,各家帶些食物一起野餐;我想,那就做些方便攜帶、英國人也不陌生的壽司吧!
當天,我和先生在中午時分送兒子到火車站集合,兩老識趣地不與他們搭火車,自行開車前往歌劇院。
車子下了高速公路,一路鄉村景色,經過整片豔黃的油菜花田,開過一座小森林,又看到麥田,鮮少人車,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歌劇院?難道是開錯路了?正在狐疑之際,前方有個招牌寫著「葛萊博歌劇院」,眼前出現一座大莊園。真沒想到在這偏僻的鄉野,竟有一個大名鼎鼎的文藝殿堂。
●兒子登上頭條新聞
停好車後,我們走入美不勝收的花園,草地上到處擺滿了野餐席。我和先生一席一席「參觀」:水晶高腳杯用來喝香檳,精緻的瓷盤刀叉備在一旁,食籃裡有粉色的燻鮭魚配橘色的哈密瓜,豔紅的草莓等著淋上雪白的鮮奶油,香噴噴的長條法國麵包伸出籃子外,一盒盒沙拉正等著主人開啟。
我不禁為裝在塑膠盒裡、用超商塑膠袋提著的自製壽司擔心。待會兒怎麼拿得出來啊?
節目在五點開始。十六個小男生化身成小仙童,又唱又演,有模有樣。看到兒子和世界級的大明星同台演出,我心裡真是驕傲極了。
中場休息一個半鐘頭,另一場主戲上演——野餐。歐洲的夏天,日照可到晚上九點,但是氣溫卻下降得很快,一時又起了風,涼颼颼。我向先生使了個眼色,躲進車子裡。一方面外頭真冷,來自亞熱帶地區的我們實在不習慣;再者想到自己的塑膠盒壽司,還是在車子裡吃自在些。
隔天,泰晤士報、金融時報等各大報樂評都給前一天的彩排極高評價,其中金融時報頭版首頁還出現巨幅劇照,兒子正巧站在女主角旁邊,所以也順勢登上頭條新聞。
此後的一個月,他們一星期表演三場。歌劇門票一百多鎊起跳,場場客滿!
觀眾可不是如我們在彩排那天穿著整齊即可,紳士們穿的是五件式包括背心、有腰圍的正式禮服,女士們則著長宴會服,場景彷彿維多利亞時代的花園宴會。
這齣歌劇叫好又叫座,於七月底結束。
最後大家在學校舉辦慶功、謝師會。席間一位奶奶告訴我,她今年想要過一個不一樣的生日,於是花了好幾百鎊訂了兩張票,邀請摯友一同前往觀賞歌劇;沒想到對方一聽是葛萊博,在電話那頭竟喜極而泣。當天兩位老太太,一個自比肯特女伯爵,一個自喻牛津女公爵,盛裝打扮起來,前往葛萊博,度過難忘的歌劇生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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