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末路 他是她最恐怖的夢魘,卻也是重獲救贖的唯一機會! 美國推理天王麥可•康納利最新中文版作品《殺手末路》 榮登《洛杉磯時報》排行榜冠軍, 空降《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華爾街日報》、《舊金山紀事報》等十大暢銷排行榜! 書迷期待多年的續集, 《鮑許系列》、《詩人》、《血型拼圖》三大名作主角大會串, 洛城史上最恐怖殺人魔,「詩人」重現江湖! 作品全球發行超過兩千四百萬冊,翻譯超過31種語言 內文試閱 1 她身處黑暗,在一片闃黑的大洋中漂浮,天空全無星斗,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到。在此絕然漆黑的時刻,瑞秋•沃林睜開眼睛,從夢中醒來。 她盯著天花板,聆聽屋外的風聲,聽到杜鵑花枝葉摩娑窗戶的聲音。她不知吵醒她的究竟是枝葉摩娑玻璃的聲音,還是屋內的其他聲響。然後她的手機響起,她沒受到驚嚇,從容地伸手至床頭櫃,把手機拿到耳邊,完全清醒地回答,聲音沒有絲毫睡意。 「我是沃林探員。」她說。 「瑞秋?我是雪莉•黛伊。」 瑞秋立刻知道這不是一般的勤務電話,雪莉•黛伊代表寬提科,瑞秋已經四年沒接到寬提科的消息了,她一直在等待。 「瑞秋,妳人在哪兒?」 「我在家,不然還會在哪兒?」 「妳負責的區域很大,我還以為妳會──」 「我在急流市,雪莉。什麼事?」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 「他浮出水面,他回來了。」 瑞秋感覺一隻無形的拳頭重捶胸口,然後攫住她。她的腦海開始出現回憶與畫面,不好的回憶。她閉上眼睛。雪莉•黛伊不需要說出名字,瑞秋知道她說的是巴克斯。「詩人」重出江湖了,正如他們預料。像個感染全身的惡疾,停止肆虐幾年之後,再度冒出皮膚,提醒世人它的醜惡。 「告訴我。」 「三天前,我們在寬提科收到一樣東西,是個包裹,裡面有──」 「三天前?你們就這樣放著三天不管──」 「我們沒有放著不管,我們是慎重處理。收件人是妳,是寄到『行為科學部門』,收發室交給我們,我們用X光機掃瞄過,然後小心地打開它。」 「裡面是什麼?」 「一個GPS儀器。」 一個全球衛星定位系統儀器。有經緯度座標。去年的一個案子裡瑞秋也碰過這東西,那是發生在惡地國家公園(Badlands National Park)的一樁綁架案,那位露營失蹤的女士有個掌上型全球衛星定位儀,她將行經路程標記在上面,警方在她的背包發現的,他們根據衛星定位儀追蹤她的路徑,來到一個營地,她就是在這裡遇到一名男子,然後被尾隨跟蹤。警方晚了一步,沒救回她的性命,但要是沒有GPS,他們根本找不到那個地點。 「上面有什麼?」 瑞秋坐正起來,雙腿在床沿擺盪。她另一隻空出的手放在腹部緊握,像朵枯萎的花,她等著雪莉•黛伊繼續往下說。瑞秋記得她還很菜的時候,當時她參加調查局的實習計畫,只是行動小組中的觀察員兼學員,瑞秋被指派為她的導師。十年過了,一個案子接著一個案子,這些案子都在她的聲音裡畫下深深的刻痕。雪莉•黛伊現在可一點兒都不菜,她也不需要跟著師傅了。 「上面標示了一個路徑點:『莫哈維』,就在加州靠近內華達州邊界。我們昨天搭機去了那裡,我們用熱像儀和氣體探測儀,昨天稍晚發現了第一具屍體,瑞秋。」 「死者是誰?」 「我們還不知道,不是新的,已經埋在那裡好一段時間,我們剛要開始,挖掘工程很緩慢。」 「妳說第一具屍體,到底還挖出幾具?」 「我離開現場的時候,已經有四具了,我們認為再挖下去還有。」 「死因?」 「還未確認。」 瑞秋停下思考。她過濾後的第一個問題是,為何會在那裡,又為何在這時候。 「瑞秋,我打來不只是要告訴妳這件事,重點是『詩人』又開始出沒,我們需要妳過來。」 瑞秋點點頭,她當然非去不可。 「雪莉?」 「什麼事?」 「你們為什麼認為包裹是他寄的?」 「我們不是認為,我們知道就是他,不久前我們取得GPS上的指紋,拿來比對,完全吻合,那是他換電池時留下的,我們取得一枚姆指。鮑伯•巴克斯,是他,他又出現了。」 瑞秋緩緩鬆開拳頭,仔細端詳著手,她的手如雕像靜止不動。適才的懼怕情緒已經轉換,這是無法對其他人坦承的感受。她感覺到血液中再度充滿活力,她的血液變成更暗的紅色,幾近黑色。她一直在等這通電話,每晚睡覺時都把手機放在耳邊,是的,接到任務電話,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但這通是她一直以來真正在等的唯一一通電話。 「在GPS上,路徑點可以命名,」黛伊在寂靜中說:「最多十二個含空格的字元。他把這個路徑點命名為『Hello Rachel』(哈囉瑞秋),剛好十二個字元。我猜他還沒把妳放下,看起來像是他準備好一個計畫,然後把妳召喚出來。」 瑞秋憶起一個男人向後跌倒,撞破玻璃墜入黑暗,消失在下方那片闃黑虛無中的景象。 「我立刻上路。」她說。 「我們在拉斯維加斯分部,從那裡進行地毯式搜索容易一點。小心點,瑞秋,我們不知道他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明白嗎?務必小心。」 「我會的,我一向如此。」 「再打電話告訴我班機細節,我去接妳。」 「我會的。」她再說一遍。 然後她就掛斷電話,手伸向床頭櫃,把燈打開。在某一刻,她想起那個夢,死寂的闃黑大洋和天空,像是兩面彼此相對的黑色鏡子,而她就在中間,就這樣飄浮在那裡。 2 當我抵達洛杉磯的家,葛瑞西拉•麥克凱勒柏已停好車,站在我家外頭等著。她準時赴約,但我遲到了,我迅速將車停進車棚,然後趕緊下車迎接她。她看起來並不生氣,反倒一付氣定神閒的樣子。 「葛瑞西拉,抱歉遲到了,今天早上路上很塞,我被堵在十號公路上。」 「沒關係,我挺自得其樂,這裡很安靜。」 我拿出鑰匙開了門,要推開門時,卻發覺門被屋內堆在地上的信件卡住,只得彎身將手伸進門裡把信件拉出來,才能把門打開。 我站起身,轉向葛瑞西拉,手往屋內一比,她從我身邊走過進了門,這時候我沒有微笑。我最近一次見到她是在葬禮上,她現在的氣色只比當時好一點點,憂傷依然停駐在她的眼神中,留在嘴角上。 她在狹窄的門廳跟我錯身而過時,我聞到一股甜甜的橙香,我記得在葬禮上也聞過這個香味,當時我兩手緊緊包覆她的雙手,說我非常遺憾她痛失親人,她若有任何需要,我都願意幫忙。她那時身穿黑色服飾,今天她穿碎花夏裝,在香氣的襯托下更加迷人。我手比向客廳,請她到沙發上坐,問她要不要喝什麼,儘管我知道家裡沒什麼能招待人,大概只有冰箱裡的幾瓶啤酒和水龍頭的自來水。 「不用了,鮑許先生,謝謝你。」 「拜託,叫我哈瑞就好,沒人叫我鮑許先生。」 現在我努力露出微笑,但對她不管用,真不知我怎會認為微笑會對她管用,她的人生歷經風霜,我看過那部電影,而現在又遭遇這樣的不幸。我坐在沙發對面的椅子上等著,她清清喉嚨,開口說話。 「我猜你一定在納悶我為什麼得來找你談,抱歉電話中不便明說。」 「沒關係,」我說:「但我確實開始好奇了。出了什麼事嗎?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 她點點頭,望著自己的手,她的手拿著擱在腿上的黑色珠包,看起來應該是為了葬禮而買的。 「出了很大的事,我不知道該找誰求助,我從泰瑞那裡聽得太多──我是說關於他們的處理方式──所以我知道不能去找警察,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他們也會來找我,我想應該很快。但在那之前,我需要找個能信任的人,一個可以幫我的人,我可以付你錢。」 我把手肘放在膝上,雙手合握,身體前傾。我只見過她那麼一次,就是在葬禮上,她丈夫和我曾是很好的朋友,但最後幾年沒那麼親近,而現在已經太遲,我不知她所謂的信任從何而來。 「葛瑞西拉,泰瑞跟妳提過我什麼,讓妳覺得能信任我,讓妳選擇我?妳跟我幾乎完全不了解彼此。」 她點點頭,似乎覺得這問題和判斷還算公允。 「我們還在一起時,有次泰瑞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他說的是你們合作的最後一案,他告訴我事情經過,在船上時你們如何救了彼此的性命。所以我覺得能夠信任你。」 我點點頭。 「我永遠記得有次他跟我說了一件關於你的事。」她繼續說:「他告訴我,你有些地方他不喜歡、不能苟同,我猜他指的是你做事的方法。但當天晚上他說,所有認識和合作過的警察和探員中,如果要挑一位共同偵辦命案,他會選你,就這麼簡單,他說他會選你,因為你不會放棄。」 我感覺眼眶周圍緊繃,彷彿真的聽到泰瑞•麥克凱勒柏這樣說。我問了個問題,雖然早已知道答案。 「妳要我幫什麼忙?」 「我要你調查他的死因。」 3 葛瑞西拉•麥克凱勒柏要請我幫的忙,雖然我心裡早已有數,但她提出時我還是愣了一下。泰瑞•麥克凱勒柏一個月前死在自己的船上,這是我在《拉斯維加斯太陽報》上看到的消息,他的死訊會上報是因為那部電影。一位聯邦調查局幹員接受心臟移植手術,然後追查殺害捐心者的兇手。這故事經過好萊塢改編,由克林•伊斯威特主演,雖然他比泰瑞老了二十歲。這部片的票房只能算差強人意,但讓泰瑞變得小有名氣,訃聞有資格刊登上全國報紙。有天早上我剛回到拉斯維加斯大道附近的公寓,買了份《太陽報》,就看到泰瑞死訊的短文刊在A版背面。 當我閱讀時,內心深處開始顫抖,我很訝異,但又沒那麼訝異。泰瑞一直以來活得就像隨時會走的樣子。但我從報導所見,以及之後到卡特林納島參加葬禮聽聞的,都沒什麼可疑之處,都說是心臟──他接受移植的那顆新心臟衰竭。這顆心臟已經讓他多活了六年時光,比全國心臟移植患者的平均壽命長,但最後還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心臟衰竭。 「我不明白,」我對葛瑞西拉說:「他當時是在他的包船上昏倒,他們說……是他的心臟。」 「對,是心臟的關係。」她說:「但有新發現,我需要你去調查。我知道你已經退休,但泰瑞和我在新聞上看到了去年在你這裡發生的事。」 她環顧屋內,用手比畫著。她說的是一年前發生在我家的事,那是我退休後接的第一樁調查案件,結果以流血悲劇收場。 「我知道你仍在辦案,」她說:「你跟泰瑞一樣,他就是沒辦法丟下事情不管,某些層面上你也一樣。我們看到你家出事的新聞那時候,泰瑞就說,他若要找人合作就會挑你。我想他會這麼說,意思就是萬一他出事的話,我應該去找你。」 我點點頭,盯著地板。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會跟妳說我能做什麼。」 「你跟他有種深厚的關係,你知道嗎?」 我再次點頭。 「說吧。」 她清清喉嚨,身子挪至沙發邊緣,開始說話。 「我是護士,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那部電影,電影裡把我改成服務生,那樣不對,我是護士,我有醫藥常識,我了解醫院的一切。」 我點頭,沒有開口打斷。 「法醫為泰瑞解剖相驗。不是因為有什麼異常跡象,他們是依泰瑞的心臟科主治醫師漢森醫生的要求進行的,因為想看看能否發現是哪裡出了問題。」 「好。」我說:「那有什麼發現?」 「沒有。我的意思是,沒有任何不法問題,就是單純的心臟停止跳動……然後,他就死了。這很常見。相驗結果顯示心臟壁肌肉變薄,越來越窄。心肌症。身體在排斥這顆心臟。他們只做了一般的血液檢驗,就把他的遺體交給我領回。泰瑞不想土葬,他以前老是這樣告訴我,所以我讓他在葛瑞芬與里夫葬儀社火化。葬禮後,巴迪帶我和孩子搭船出海,我們按照泰瑞的遺願把骨灰灑入海中,讓他離開。那是很私密的儀式,感覺還不錯。」 「誰是巴迪?」 「喔,他和泰瑞一起合作包船生意,是他的合夥人。」 「對,我想起來了。」 我點點頭,琢磨著她的話,試著找出緣由,找出她來見我的原因。 「驗屍的血液檢查,」我說:「驗出什麼了嗎?」 她搖搖頭。 「沒有,就是因為沒驗出什麼。」 「什麼?」 「你要知道,泰瑞每天吃一大堆藥,瓶瓶罐罐的各種藥,他靠那些藥活命,所以血液報告洋洋灑灑有一頁半之長。」 「他們寄給妳了?」 「不是,是韓森醫生收到,他再告訴我的。他打來是因為發現血液檢驗中少了兩樣東西:山喜多和普樂可復,他死時血液中竟然沒有這兩種藥物。」 「而這兩樣東西很重要。」 她點點頭。 「沒錯,他一天要吃七顆普樂可復膠囊,兩次山喜多,那些藥對他很重要,讓他的心臟能正常運作。」 「要是沒有這些藥他就會死?」 「大概只能撐三、四天,很快就會發生鬱血性心臟衰竭,這正是發生在他身上的症狀。」 「他為什麼停止服藥?」 「他沒有停止服藥,這就是我需要你幫忙的地方,有人對他的藥動手腳,害死了他。」 我再次仔細咀嚼她提出的所有訊息。 「首先,妳怎麼知道他真的服藥了?」 「因為我親眼看到,巴迪也看到,甚至那位最後一趟跟他們同行的租船的人也看到他吃了藥,我問過他們。我說過我是護士,要是他沒吃藥,我一定會發現。」 「好,所以妳的意思是,他吃了藥,但那些不是他的藥,藥被人動過手腳。妳為什麼這樣認為?」 她的身體語言透露出洩氣,她認為我沒按正常邏輯思考。 「我補充一下,」她說:「葬禮過後一星期,還不知道這些事之前,我準備讓生活回歸正軌,便開始整理泰瑞放藥的櫃子。你知道,那些藥非常非常貴,我不想白白浪費,有些病人根本買不起這些藥,我們自己也買不起,泰瑞的保險給付已經用完,我們是靠政府的醫療保險和醫療補助計畫才能負擔他的藥。」 「所以妳把藥捐出去?」 「對,這是移植病患的傳統,每當有人……」 她往下看著自己的手。 「我了解。」我說:「你們會把所有的藥捐出去。」 「對,好幫助其他人,那些藥太貴了。泰瑞至少還有九週的藥量,可以幫別人省下好幾千塊。」 「是。」 「所以我就把所有的藥帶著,搭渡輪到醫院。每個人都很感謝我,我想也該塵埃落定了,我有兩個孩子,鮑許先生,不管多艱苦,為了他們著想,我都得繼續往前走。」 我想到他的女兒,我從沒見過她,但泰瑞跟我提過她,把她的名字告訴我,以及命名的由來。我納悶葛瑞西拉是否知道這件事。 「妳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韓森醫生?」我問。「要是有人動手腳,妳應該警告他們……」 她搖搖頭。 「醫院有一套標準程序,所有容器都檢查過了,你知道,瓶子上的封條檢查過,使用期限檢查過,回收批號等等都檢查過了,沒發現任何問題,沒有篡改的痕跡,至少我給他們的沒有。」 「那問題出在哪兒?」 她再往沙發邊緣挪一點,現在要進入重點了。 「在船上。打開過的藥瓶我沒捐出去,因為醫院規定不收已開封的。」 「妳發現有動手腳的痕跡。」 「藥瓶裡還有一天份的普樂可復和兩天份的山喜多,我把那些藥放在塑膠袋裡,拿到以前上班的阿瓦隆診所,我隨便編個故事,說我一個朋友在洗衣服時,在兒子口袋發現這些膠囊,她想知道他到底在吃什麼藥。於是他們把藥拿去檢驗,發現那些藥全都是假的,膠囊裡被放入一種白色粉末,實際上是鯊魚軟骨粉,這種東西專賣店和網路都有販賣,主要是癌症的順勢療法之用,它易於消化又溫和,裝在膠囊裡,對泰瑞來說完全一樣,他不會察覺異狀。」 她從小皮包裡拿出一個摺好的信封,然後交給我。裡面裝了兩顆膠囊,兩顆都是白色但邊緣略有粉紅色痕跡。 「這些就是剩下的藥?」 「對,我留下這兩顆,然後把其他四顆交給診所的朋友。」 我用信封墊著,用手指把膠囊拉開,兩個膠囊外殼毫髮無傷地輕易拉開,裡面的白色粉末落在信封上。我當時就明白,要把膠囊裡的藥物倒掉,再換上無用的粉末並不困難。 「葛瑞西拉,妳的意思是,泰瑞在最後一次為客人開船出海時,吃了以為能救他性命的藥,但其實是毫無效果的東西,從某方面來說,吃了這藥反而害他喪命。」 「一點也沒錯。」 「那些藥是哪來的?」 「那些藥瓶是從醫院的藥局拿的,不過它可能在任何地方被調包。」 她停下來,讓我有時間消化。 「韓森醫生打算怎麼做?」我問。 「他說別無選擇,如果是在醫院被人動手腳,那他有權知道,因為其他病人可能也有危險。」 「這不太可能,妳說過有兩種不同的藥被調包,這表示不可能發生在醫院,一定是發生在藥交給泰瑞之後。」 「我知道,他也這樣說。他說他不得不向有關單位報告,但我不知道是向誰報告,也不知道他們會如何處置。醫院在洛杉磯,但泰瑞死在聖地牙哥外海二十五哩的船上,我不知道是哪個單位……」 「應該會先交由海岸巡防隊處理,然後最終轉到聯邦調查局手上,但那要花上好幾天,妳若直接打給調查局就能馬上處理,我不明白妳為何不找他們而來找我?」 「我不能找他們,還不到時候。」 「為什麼不能?當然可以,妳不該來找我,帶這些證據去調查局,告訴他以前合作的夥伴,他們會立刻調查,葛瑞西拉,我知道他們一定會的。」 她站起來,走向拉門,望著道路。這幾天霧霾很濃,感覺像天空就快著火似的。 「你是警探,你想想看。有人殺了泰瑞,這不是隨意作的手腳──不可能兩個不同瓶子裡兩種不同的藥同時被換,這是刻意的。所以,接下來的問題是,誰能接觸到藥?誰有動機?他們一定先想到我,然後就不會再追下去。我有兩個孩子,我不能冒這個險。」 她轉過身看著我。 「不是我幹的。」 「什麼動機?」 「一個是錢,他在調查局的時候有保險。」 「一個?所以還有另外的動機?」 她望著地面。 「我愛我丈夫,但我們的婚姻出現問題,最後這幾星期他都睡在船上,這或許也是他接下那一連好幾天包船生意的原因,通常他只做一天來回的生意。」 「出了什麼問題呢,葛瑞西拉?如果我要著手調查,我就得知道。」 她聳聳肩,彷彿也不知道答案,但後來又回答: 「我們住在島上,但我後來已經不喜歡住島上了,我希望我們搬回大陸也不是什麼祕密。但問題是,他在調查局的工作讓他很擔心孩子的安危,他很害怕外面的世界,他想讓孩子與世隔絕,但我不想,我希望他們能見識這個世界,並做好準備。」 「就這樣?」 「還有別的問題。我不喜歡他繼續辦案。」 我起身跟她一起站在門邊。我把拉門拉開,讓屋內通風一點,我發現應該一進門就立刻打開才對,外出兩星期不在,屋裡已經有酸腐味了。 「辦什麼案子?」 「他跟你一樣,老是執著沒破的案子。他在船底有一箱箱檔案。」 很久以前我也到過他的船上,船頭有間臥艙,麥克凱勒柏把它改裝成辦公室,我記得在上鋪看到好幾箱檔案。 「他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讓我知道,但後來越來越明顯,最後也不再遮遮掩掩了。最近幾個月,只要他沒出船,就經常往大陸跑,我們為此吵過架,他只說有些事他不能就這樣放掉。」 「是一個案子還是不只一個?」 「我不知道,他從來沒說他到底在查哪個案子,我也從來沒過問,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他罷手,希望他多花時間陪陪孩子,而不是把時間花在那些人身上。」 「那些人?」 「那些讓他一直執著的人,殺人犯和受害者、他們的家人等等,他無法忘懷,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對他來說,那些人比我們更重要。」 她說這些話時望著道路。門打開了,路上的喧囂也進來了。下方高速公路的噪音就像遠處競技場之類的地方傳來的群眾喝采聲,而這競技場上的比賽永不結束。我把門整個打開,然後走到外面的露台,我向下望著矮樹叢,回想起一年前發生在此的那場生死纏鬥。我撿回一命,然後發現,就跟麥克凱勒柏一樣,我是個父親。從那時候起的幾個月,我學會在我女兒眼中尋找某種事物,那是泰瑞告訴我,他已在女兒眼神中發現的事物;就是因為他告訴我,我才知道要去尋覓,這點我得感謝他。 葛瑞西拉跟在我後面出來。 「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我相信我丈夫對你的看法,我相信你能幫我,也能幫他。」 或許是幫我自己吧,我心裡這樣想,但沒說出口,我只是望著高速公路,看到路上車輛的擋風玻璃反光,感覺就像上千隻盯著我的閃亮銀色眼睛。 「好,」我說:「我願意。」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