祕密被揭穿，就會帶來可怕的結果，佳珍不喜歡知道太多祕密的人……
各種線索拼在一起，一件小事牽連到另一件小事，持續地問、不放棄地繼續問，前一個問題就是下一個問題的鑰匙。
坐在律師面前，佳珍說，那一次，洪伯突然出現在我的租屋，我被嚇壞了。過幾天，洪伯叫我去他家，他說需要我走一趟。洪伯說他想弄清楚，保險箱裡究竟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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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為什麼，特意叫你去開保險箱？」律師問。
「我並不明白洪伯全部的計畫。去開保險箱，我想也是計畫的一部分。當時我只知道，洪伯在玩真的，正在準備一件可怕的事。」
「你想，是要與你一起合謀？」律師問。
佳珍說：「沒料到洪伯心機那麼深。不是第一次上洪伯的當，去洪伯家喝酒那回也是。」
望一眼律師，佳珍低下頭想著，那一次躺在洪伯床上，昏睡了好長時間？洪伯在她飲料裡加了藥，醒過來，全身已經換上男人的衣褲。洪伯下午就在約。傍晚，佳珍又接到催促的電話。快點過來，菜在桌上，酒斟好在杯子裡，洪伯在電話裡殷勤地催。
佳珍說：「當時沒當一回事，就是好心老北北找我吃補。平常洪伯總說，你一個人在北部不容易。當歸鴨、人參雞之類的補品，洪伯會裝在保溫杯裡遞過來，囑咐我趁客人少時吃一吃。洪伯說女孩兒家要人疼惜，給我補身子。」
「還以為是不求回報的善心老人。」手指骨節啪啦一聲，佳珍悻悻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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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伯是挖好坑，讓人跳下，最可惡的是他還處處留一手。」佳珍跟律師說。
佳珍繼續說，那一天醒過來坐在床上，洪伯笑嘻嘻地提醒，社區有監視器，大門口也坐著管理員，到處都有證據，你可是自己走進來的。
佳珍說直到法庭裡看見，調出來的電腦紀錄有多麼翔實，開戶的日期，每一項出入明細，包括洪伯匯錢進戶口的經手人與時間，「原來一切早有籌謀，說是教做股票，幫我出股本，原來留下紀錄，證明有金錢往來，證明我是自願的。」
佳珍繼續說：「洪伯的心機深到我難以想像。喝醉酒那次，失去意識的時間，我猜洪伯用過相機，記憶卡就鎖在床邊的防潮櫃裡。」
「從進到洪伯屋裡的那夜，每一步都聽洪伯擺弄。我漸漸明白了已經無法脫身。」佳珍搖搖頭，
望一眼女律師，佳珍繼續說：「今年過年後，洪伯積極在安排除掉洪太的計畫，計畫裡，是由我到附近診所開處方單，再把藥放進咖啡。計畫無論成功或失敗，我都脫不了干係。」
佳珍嘆口氣，接下去說，沒辦法的最後一個辦法，為斷得乾淨，趁洪伯去台北看醫生的日子，到家裡去見洪太。
「見面那一次，洪太的反應讓我心寒。」佳珍低下頭說。
「洪太一點不相信我。把我當成主動援交，拐她丈夫，現在又想來騙她的錢。」
「你，沒提出警告，她丈夫，正設計，害她？」律師說話速度慢，每個字都顯出慎重。
「說了也不會信，一定以為我在挑撥夫妻感情。總之，洪太不會相信丈夫真敢背叛她。離開她家時，我想這條路走不通，整件事就不會了結。洪伯一定會出現，在我跟憲明未來的生活裡。」佳珍說。
停了半晌，「那時候，我急了，我急著擺脫洪伯。」佳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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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後，佳珍常會心驚地想著，自己對那個女人做了什麼？
一刀一刀，刺向那個女人？
佳珍記得很清楚，那是到洪家跟洪太見面那次。「錢嘛，為了錢，出來賺，還來訴冤屈，何必假清高？」佳珍記得洪太說話時輕蔑的表情。
「應該找你未婚夫談一談，聽聽他意見。」站在門口送客時，洪太不動聲色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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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佳珍手裡的刀能夠刺下去？
祕密？也許洪太知道太多祕密。
與洪太見面後，佳珍就懷疑洪太知道太多的事。佳珍聽得出來，洪伯被太太逼出來一些話。她最詫異的是，洪伯在妻子面前，不知覺會吐露不該說的祕密！
從童年起，佳珍習慣保守祕密。她討厭不能夠保守祕密的小孩。
布鞋沾著雞毛、雞血、雞腸子、雞糞便，小小的佳珍在菜場水龍頭下沖洗鞋子，指甲用力摳搓，要把鞋底的汙漬沖乾淨。
上學時間到了，想著祕密要被人揭穿，同學們會知道自己早上做了什麼，佳珍急得快哭出來。
祕密被揭穿，就會帶來可怕的結果，佳珍不喜歡知道太多祕密的人。
一刀接一刀，她對著洪太刺下去時不曾手軟。
＊
後來站在法庭上，佳珍說，那段時間好像著了魔，腦袋空白，一直重現洪伯威脅自己的片段。
提到洪太，佳珍精簡地說：「她選擇站在丈夫一邊。」
「你就是不管怎麼樣都要殺他們，是不是？」法官厲聲問。
「是不是？」法官再問。
佳珍搖搖頭，答道：「洪伯告訴我，洪太有喝兩杯的習慣，酒後到河邊散步，腳步不穩，失足落水是常事。」
佳珍閉上眼睛輕聲說：「我打算將計就計。到那一天，眼看洪太在喝那杯拿鐵，我繼續做給洪伯的一杯。」
要我下藥迷倒她，帶到河邊，放倒在河水裡面。當時洪伯用的就是這兩個字「放倒」。
被告／審判程序筆錄
被告想從人際關係得到她要的。當關係變緊張、壓力升高，被告的理智變得薄弱。
心理鑑定報告
社會經常避談「性」，就連情殺案也刻意抹滅「性」這件事的主導力量。唯有「性」夾纏在其中，才令人躊躇、令人迷亂、令人不知如何自拔。
「性靈工作坊」講師
這不是特例，類似的故事在許多咖啡店上演。客人為什麼每天出現，還坐固定位子？想想吧。沒有凶器、沒有死人，我就不信其他店裡沒有畸情故事。
咖啡店熟客
（節錄自長篇小說《黑水》，近日由聯經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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