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教官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少年站得挺，動作、姿勢都標準有神，完全不輸給其他同學，看上去也不再是個稚嫩的孩子……
迎接新學期的挑戰
新生始業輔導開始！高中，又是一個新的階段，踏進不熟悉的校園、教室，認識新老師與新同學。同學們齊心協力搬進一箱箱教科書，教室裡霎時充滿牛皮紙和新書的氣息，從領書到翻開書頁檢查有無缺損，油墨與空氣產生的化學作用，讓教室充盈新學期的氣味。
學校安排高二學生擔任輔導小天使，只高一個年級的小天使們雖語帶生澀，仍熱忱地協助新生們融入校園。陸續發下大大小小十多張表格資料，時間推著筆桿，這群剛進高中的孩子，振筆填寫往後人生中將不斷遞交的個人資料。表格上的紀錄既公開、也無法改變或隱藏某些事實，那是聯繫學校與學生的橋梁。（我瞄到少年在自傳裡「對高中生活的期待」一欄，寫著「希望一切平安」簡短六個字。）
接著，每個人要上台自我介紹，來自什麼學校、興趣和星座等。我和夥伴輪流協助翻譯，讓聾孩子認識未來一年的新同學，而大家好奇的眼光也從我們的手延伸到少年身上。
輪到他上台了，用不大標準的發音簡潔地說明自己是誰，便下台了。青春期的孩子這點多半相像，上台「談論自己」，無論對男孩女孩來說都不容易，而且愈長愈高，聲音反而都愈來愈小。
全班自我介紹結束後，少年忽然問我：「班上除了我以外，你會在意哪一位呢？」我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說他會注意到坐在右邊數來第三排第一位的女同學，她像極了以前國中時的班長。我報以微笑，即便擁有早熟的靈魂，在陌生環境中也渴望從相似的身影找到安定感。
富有力道的戰鬥姿勢
介紹學校環境、各處室事項和國外校際交流之旅後，重頭戲來了，那就是高二生卯足勁準備的社團博覽會迎新。他們無不使出渾身解數，對高一生發射熱情的高分貝呼喊，我的耳朵幾乎要聾了！我開玩笑地對少年說：「你好幸福喔，都不會被這樣的聲音攻擊，我耳朵好痛！」同時心想，聽不見的他，是否也能感覺周遭蒸騰的熱情？或者受到這氣氛感染，誘發心中的芽？未來，我能否在他身上看見那群高二生的瘋狂？他似乎看出我眼中的疑惑，轉頭對我緩緩、淡淡地說：「都好無聊喔，有點幼稚。」
表演中途的空檔，擔任本班輔導小天使的學生上前問道：「學弟都聽不到嗎？」我同步為少年翻譯，他回答「是的」，小天使靦腆說：「其實我的右耳也幾乎聽不到，尤其是高頻。」開朗的他是管樂社社長，也是方才在舞台上吹黑管、大聲邀請學弟妹們參加管樂社的那位學長，少年露出驚訝的神色。
活動結束後，新生紛紛到自己喜歡的社團報名入社，少年說都沒有興趣，但在擁擠歡鬧的人群中，仍默默走向羽球社，再次確認是否需要面試。學長們臉上堆滿笑容，直說：「學弟，不用面試喔！我會再去找你！」我雙手翻譯著，少年簽下報名表，嘴角微揚。
兩天的始業輔導，少年和同學們一起學習新環境的守則，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禮儀訓練，教官教導大家立正、稍息、敬禮、禮畢，講解練習完畢，換夥伴接手翻譯，我在隊伍後面看。跟著教官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少年站得挺，動作、姿勢都標準有神，完全不輸給其他同學，看上去也不再是個稚嫩的孩子。
我明白現在這個階段，相關程序都要重新執行，父母得向政府單位申請、爭取資源，設想種種無法預期的結果，對在這條路上遇到的人說明他的獨特，也讓人們知道聾人與聽人的差異其實並不大。過程雖然漫長辛苦，但我相信我們都會不厭其煩地努力。期待少年在高中生活的其他課程裡，還能透過手語翻譯或其他輔具，與所有聽人同學一樣接收完整的訊息，收穫學業和生活的甜美果實，也像那禮儀動作，標準且有力道的「立正！稍息！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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