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的散步時光是冬天和春天,可是直至現在的酷暑,
我仍能想起我們在冬天暖陽下的散步……
我們的關係不知該怎麼用言語定義。他不是我的狗,我不是他的主人;他也不是我的家人,只是在這條人生大路上相遇,並因緣際會成為了還不錯的朋友。或許,就定義成朋友吧。
我們的散步時光省略了那段拿起牽繩,狗狗會等不及地跳上跳下、開心嗚叫的階段,而是直接拿起放在一旁的犬用輔助帶,面對少了一隻腳、躺在水床上的他。
他是小樹,是東華大學眾多狗狗裡的其中一隻。不知怎的,他在離世至今已兩個多月後,依舊、依舊、依舊踩在我心頭上。
變成朋友的那天
大家總說小樹是隻怕生的狗,和他不熟最好不要靠近他。第一次與他見面,我也覺得看起來是隻不好惹的狗:第一,他是隻長毛大狗--我猜,在他健康時期,也許體重超過二十五公斤吧;第二,陌生人靠近他,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雙方的緊張。
我聽過許多關於他的故事,志工老師說小樹多年前就來到校園了,當時怕人怕到總是躲在大草皮和樹叢的邊界,像個害羞的森林王子。他身上帶著項圈,而在我記憶裡很美、很柔軟的長毛,那時凌亂不堪、糾結成團,很可能是被人遺棄了……我想說的是,他帶著傷來到這個地方,因為這個傷,他看待各種事情都帶著懷疑,小心翼翼、畏畏縮縮地保護自己。
我和小樹熟起來的原因怪得可以。大學二年級那年,小樹的耳朵發炎,我和另一個同學與志工老師帶他去看醫生。其實,大家和他熟的經歷都不太一樣,有人是天天去餵他吃零食,有人是因為常在附近活動,所以天天去和他打招呼;但大家都有個共通點,就是「讓小樹自己決定要不要跟我好」。如果有人覺得可以了,想伸手摸摸他,他卻覺得還沒看清這人底細,他可是會用力把人給吠走的,或是馬上開啟保護模式,一口朝人的手咬下去……要怎麼知道小樹決定跟你好了呢?欸,相信我,你會知道的。在我用罐頭餵了他三天的消炎藥之後,他舔了我的手,我馬上就意識到這是在釋出善意。但緊張膽小如我,只敢輕輕摸他下巴,見好就收,儘管內心興奮得要命--想像你的心膨脹個一百倍,盈滿整個胸腔的感覺。那天傍晚拍了一張照片,是在陽光下的小樹。他的眼睛在太陽下瞇瞇的,笑得開懷。這張照片拍下後的一年,看著X光結果的醫生面有難色,喃喃自語地念著:「該怎麼說才好……」輕嘆了一口氣,宣布是骨癌,我們必須「馬上」決定要不要讓他截肢,趁癌細胞還沒到其他臟器,還沒到胸腔。
我想,剛截肢的小樹應該是傷了心又大惑不解,永遠忘不了那晚從醫院回來後,他戴著頭套、面對牆壁的背影。之後他清傷口生氣、穿輔助帶生氣、擦腳生氣;有時他忍不住在室內大小便,怕他覺得傷心,就算看起來再怎麼慘烈,我也對他說沒關係。是真的沒關係。幾周後小樹慢慢康復,我們也熟悉了彼此,他的心情漸漸好起來。
小樹給予的信任
我們的散步時光不像其他的狗狗那般,必須要動作很輕又很快地替他穿上輔助帶,一把將二十幾公斤的他提起--因為截肢和關節炎,小樹已無法自己起身了,體力不好時還需要搭配輪椅。
他最後的散步時光是冬天和春天,可是直至現在的酷暑,我仍能想起我們在冬天暖陽下的散步。草地上那一小圈的含羞草,如果沒有他,我永遠不會知道。後來發現蒲公英被風帶到他身上,於是感覺春天的到來;也超過了醫生說的「期限」。將蚱蜢和瓢蟲從小樹的長毛上趕走,覺得應該要知足,應該要勇敢,卻也無可避免地充滿對未知的恐懼。少了一隻腳,春天過了幾周,多了好多藥、好多愛,但又多了癌細胞,而這次,已經沒有寬限期了。
我們的散步時光,我總是驚訝於小樹對我們的信任。雖然剃毛時、穿輔助帶時、塞藥時,還是咬過我不少次,但沒有一次留下傷疤、沒有一次擦破皮,反而是在心頭留下太多太多的腳印,指向他的蹤跡。從一開始的不安和挫折,到能夠每天看著我們來的方向等待我們,他可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氣投注於此。對此,我好感激。
小樹走後,我還是常常去他以前待的小空間,想像他在這會是什麼樣子?他大概還是會側身躺著,看著我們出現的方向吧,愈來愈靠近時,他會開始輕搖尾巴。然後,我去了我們散步、野餐過的地方,草地、人行道、停車場……最後是小樹安葬的地方,那個他當森林王子的地方。身邊是他兩個先走一步的老夥伴小花和熊大黑。現在的小樹是縷自由的靈魂了,與骨灰一同埋葬的是一株茉莉花。花開花落,就像不是每件事都能長久。但也許,如果我們一直記得,愛能。
註:標題「一切都好(再見,再見)」源於Radical Face的歌曲 〈All Is Well (Goodbye, Goodbye)〉。
Shall We Walk
毛孩邀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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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0日 台北花博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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