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雲端硬碟裡,有個名為「Midnight Flat Cook(深夜公寓料理廚師)」的資料夾,裡面按照年份的資料夾從2015到2018,橫跨了四個年頭,一周一周,總共交了超過一百二十篇稿子,悠悠數載,回過頭來有恍如隔世之感。那差不多是我初上台北開始工作,從薪水最微薄的出版社工作做起,下班後煮飯餵養自己的同時,還最低限度保留一點手作樂趣,熹微延續自己對於食物農業熱情的時光。一開始的時候那些稿費無非是甘霖,讓我每個星期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加菜做頓好的,多親近物產。也在這個寫作和料理的勞動過程裡,慢慢長出自己獨特的模樣;逐漸的,會有人稱我為飲食作家,也或者,美食記者。感謝這個機會,我現在往自己更接近了一點,成為了一個真正以食物烹調、書寫、品嘗、研究為工作的人。
在閱讀前人創作的時候,用心的讀者往往會回到書寫的時空背景來理解。我讀著自己一開始的文字,彷彿回到最初在古亭租的小雅房,那個公寓裝了對這座城市有期盼的年輕人。一位多年國考顯得有點驚惶但非常精緻的法律生,一位學中文教英語的美國女生,還有我。
剛上台北那年,正是台灣學運風潮雲湧之際,占領立法院,睡在青島東路上的人潮,初離開學校的我,在那些夜晚有時也會在街頭辨認出熟悉的學院朋友的臉,人們在舞台上慷慨激昂。隔天要上班的我,無法像學生那樣待那麼久,盤桓過街頭,還是回到不遠的、蝸居小窩狹長的廚房裡烹調煮飯,這大概是成為社會人士的第一個體認。
接著我換了一些工作,飯還是煮的,基本上再也沒有離開食物與料理。文字和食物如此安慰支撐著卑微的我,但也如此磊落,好好地說一件事,做一件事,你就可以成為一個光明正當的人。
有時候,書寫的是我被感動而想分享給讀者的風景:台灣鄉鎮之美,物美之奇,人情之暖。偶有外國風景,食物依然是我理解未知的試金石,而文字是魔法。
最後這個專欄止於2018年初,我到義大利的慢食大學攻讀碩士學位。我想四年是很久的時間,這段時光的目光以及專欄的壽命,面對可預知的生活變化,在那時候是個適當的結束時間點。回望寫專欄的日子,我想是生命中很大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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